吳阿姨電話都沒放下就一路小跑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見到攤子就慌慌張張地喊了一聲：“鬱華！快快快！快去幼兒園，小修跟孩子打起來了！”
宋鬱華還沒說什麼，搬了凳子坐在旁邊一塊兒說話的幾個大媽嚇了一大跳，不太相信。
“小修跟人打起來了？你聽錯了吧！咱們這幾個衚衕哪還有比小修更聽話的孩子！”
“就是，你要說我家那個摔盆子砸碗的我還信，小修不可能！”
吳阿姨急得跟什麼似的：“哎喲，老師電話都打過來了，我還能聽錯啊！園裏讓鬱華過去呢！”
這下幾個大媽一個個都站了起來，趕趟兒似的圍了過來。
臉色看上去比吳阿姨還急了。
“還真是小修打架啦？”
“是小修被打了吧？！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哪打得過別的孩子！”
“跟誰打起來了？”
吳阿姨臉色難看：“還能是誰，咱們這裏也就小劉家那個魔王一天天到處惹事兒！小修怎麼打得過那個小胖墩！。”
說話的功夫，宋鬱華早就黑了臉，邊摘圍裙邊罵：“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防什麼來什麼，真被欺負了！”
難不成這霸凌的劇情還真躲不過去了？！
事兒出得急切，她鍋碗瓢盆也不管了，頂着一臉油煙就朝幼兒園跑。
吳阿姨見狀也不多說，託了託幾個大媽：“你們幫鬱華收拾收拾攤子，我也得過去，這事兒還有我家妞妞的份兒！”
剩下一幫大媽頓時捶牆拍腿的，呸呸呸了好幾聲：
“劉彩英這對母子，是跟鬱華槓上了！”
……
幼兒園裏，園長還在撥打劉彩英的電話，可一連撥了好幾個都沒人接。
三個孩子面對面站着，除了妞妞，另外兩個臉上都掛了彩，衣服頭髮全被扯得亂糟糟的，就這樣了還氣勢洶洶地互相瞪着。
要不是邊上有老師看着，下一秒就能打起來。
幾個老師越看越頭疼，誰能這一場架打到後來完全是原先最乖巧懂事的程修不肯撒手。
咬，踢，拽，雙手雙腳全用上了，哪怕被高個子的薛大寶踹中了腿，推到了地上也不肯停下，爬起來繼續反擊。
教室裏的玩具七零八落，周圍被嚇到的孩子們號啕大哭。
直到大人們一人一個抱到辦公室才消停，可等問到是什麼原因，薛大寶老樣子，滿不在乎，破罐子破摔。程修半個字都不肯說，還像個小豹子似的想要咬上薛大寶一口。
程修不說，妞妞也紅着眼睛不開口，一問周圍那幫小姑娘，早就嚇懵了，哭得一顫一顫的想回家。
這場架打得太驚天動地，只能叫家長，可叫完了妞妞跟程修這邊的，薛大寶那兒壓根聯繫不上家長。
園長氣得撥號碼的手都在抖。
好在宋鬱華跟吳阿姨緊趕慢趕地到了！
……
誰都沒想到，一見到宋鬱華，原本像個小鬥雞似的程修頓時垮了，下一秒嘴巴一癟，撐了一個多小時沒掉的眼淚瞬間譁得流了下來，一雙眼睛被糊得看不清人。
宋鬱華冷着臉，一路跑過來還喘着氣。
程修被看得一陣心慌。
打架……他打架了……
淚眼朦朧地對上宋鬱華難看的臉色，他突然有些後怕地往後一退。
可沒想到下一秒，宋鬱華直接把人拉了過來攬到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
小崽子渾身上下髒兮兮，新棉衣扯破了，膝蓋褲腿磨了一層，手掌心更是磕擦出幾條血痕，又紅又腫。
看着看着，宋鬱華氣得直髮抖，壓着涌到喉嚨裏的這股氣忍不住點上孩子額頭小聲罵：“就說你蠢不蠢！才教過你，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躲！你耳朵擺着看的？！”
對付霸凌最要緊的不就是反擊嗎！
程修癟着嘴，眼珠子紅通通的，懵懵地聽她罵……
可以打架的嗎……
他邊發愣，眼淚繼續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剛張了嘴就被口水噎住咳得撕心裂肺。
宋鬱華邊罵邊拍，索性一把把人抱了起來。
罵完了隨意一暼，跟小孩兒打架的薛大寶就站在一邊，小小年紀一副嘚瑟的模樣，跟他媽一個德行，看得她火大！
衣服東一個口子西一個口子，一口小牙印明晃晃地亮在臉上。
宋鬱華一愣……
喲！反擊了？！
她頓時樂了，眉飛色舞地拍了一把自家兒子小聲誇：“臭小子，下嘴還挺狠，有出息！”
程修挨完罵又挨誇，雖然不懂宋鬱華到底在想什麼，但憑着直覺鬆了口氣。就是生理性難受下，眼淚跟咳嗽還沒停。
那邊妞妞看到自家奶奶來了，也正抱着人哇哇大哭。
吳阿姨看着小孫女被扯開的辮子，一口一個“囡囡”，也心疼地抹起了眼淚。
一對孩子可憐巴巴的模樣掛着，看着就難受。
可不清楚事情經過，幾個老師也不知道怎麼跟家長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後園長放下了電話，看了看兩邊不相上下的傷勢，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念頭，斟酌着開口：
“是小修媽媽吧，既然動了手，幾個孩子肯定都有錯……”
“纔不是！”
園長話沒說完，妞妞突然紅着眼邊哭邊打斷。
宋鬱華抱着孩子冷笑：“園長，話先別說太早，誰說打架認錯就得各打五十大板了！”
“妞妞，你說！”
妞妞抽了一聲，繼續反駁：“我……我和小修哥……哥纔沒錯！是他先踹我們的玩具！”
說着膽怯地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宋鬱華：“還……還說小修哥哥是野孩子！說小修哥哥的媽媽是潑婦……”
說完，辦公室裏頓時一片寂靜，園長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趴在宋鬱華肩上的程修眼淚流得更兇，頭埋進宋鬱華脖子，兩隻被擦傷的小手緊緊攥住領口，抽抽搭搭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來了兩個大人，劉彩英卻連電話都沒撥通，薛大寶沒有他媽幫他撐腰，頓時氣急敗壞：
“本來就是潑婦！我媽說了！程修他後媽就是個搶生意的潑婦！”
園長也氣壞了：“薛大寶！”
宋鬱華倒是氣笑了，劉彩英這是什麼德行，言傳身教教出了這麼個傻冒兒子。
她懶得跟一個孩子計較，可懷裏的程修又被激起來了，哭到一半停下，咬着牙脆生生地反擊：“你媽媽纔是潑婦！”
眼看着小孩兒喘氣聲兒都急了，宋鬱華忍不住笑了聲：“行了，讓妞妞先把話說完。”
程修這才重新趴回她肩膀，眼睛卻還兇狠地盯着薛大寶。
看大人沒有責怪的意思，妞妞膽子也大了，擦了擦眼睛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這事兒起因還真怪不了程修，完全是薛大寶挑的事兒。
程修跟着妞妞，倆孩子一塊兒上了一禮拜的幼兒園，他性子乖巧，長相白淨，還招人疼，老師孩子都喜歡。
一到下課，大班裏幾個小姑娘天天捧着玩具到小班玩兒。
小孩兒在幼兒園裏受歡迎的事兒宋鬱華也知道。
這麼個小幼兒園，規矩不多，看幾個孩子玩得高興，老師也隨這幫孩子的意。
唯獨大班幾個跳脫的男孩子不樂意，今天一下課就攔着一幫小姑娘不讓跟程修玩兒。
小姑娘當然不答應，五個孩子二話不說一腳就把程修跟妞妞好不容易搭完的積木踹翻，頓時零件四散，七零八落的。
這還不夠，薛大寶又指揮着人把程修團團圍住，指着鼻子罵他是個野孩子。
都是劉彩英平時念叨的幾句話，都被親兒子學進了嘴裏。
幾個膽子小的小姑娘當即就被嚇哭了，妞妞捱過薛大寶好幾次欺負，本來就討厭他，擋在程修前面紅着眼睛喊：“我要告訴老師！”
說完就被薛大寶扯掉了頭花。
……
妞妞抹了一把眼淚，一抽一抽地繼續說：“小修哥哥本來不想跟他們打起來的，是他們扯我辮子，還說宋阿姨……是潑婦。”
“小修哥哥這才氣不過，跟他打起來了！”
小姑娘越說越委屈，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還不忘拽着自己奶奶的胳膊大聲辯駁：“明明就是薛大寶先打人的，是他先扯我辮子的！奶奶！纔不是小修哥哥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