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算是一錘定音,把身世之謎給徹底揭開了。
拓羅沅看着她驚訝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軟,在她身側坐下,輕聲道:
“那你有沒有覺得她跟你也有點像?”
宋鬱華面上一瞬茫然,聽了這話下意識湊上前認真觀察。
依蘭被眼前這兩人看着,面上不由得一紅,忍不住看向太子:“……皇兄。”
拓羅乘微微搖頭。
這天底下,他們兩個纔是最不會傷害你的人。
宋鬱華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真的!”
她高興得直襬手,又朝一邊眼神有些落寞的宋呈越招手:“越兒越兒!快來看呀!她跟母妃也長得好像啊!”
宋呈越記了許多年的仇,一朝大白,仇人是生身母親,自己唯一相依爲命的母妃又有了親生的孩子。
一瞬間他有種一無所有的落寞感。
可還沒等他多傷懷,一雙手已經將他拽了過去。
宋鬱華把人強行拖過來,指着依蘭興沖沖道:“越兒!是不是很像!”
宋呈越彎了彎嘴角,神色淡淡地看向她:“……像。”
怎麼可能不像。
拓羅沅看了一眼宋呈越,又將宋鬱華拉過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大魚怎麼啦?”
拓羅沅眼神一閃,緩聲道:
“……既然她跟我們長得這麼像,讓她做我們的女兒,好不好?”
宋鬱華歪頭,笑眯眯地看着他。
這話落,宋鬱華還沒反應,身側的宋呈越手心陡然攥緊,喉頭處一哽,頓時一陣難受。
就當他想避開眼前這一幕,要往門外走時……
下一秒,卻又被拽了回來,擡眼,宋鬱華似乎毫無察覺他的失落般,當即脫口而出:
“大魚不要着急哦,我得問一問越兒!”
宋呈越這一擡眼,就對上宋鬱華期待的目光:“越兒!讓她做你的妹妹好不好呀!”
不等宋呈越怔愣,宋鬱華繼續說:“越兒同意的話,我就同意哦!”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似乎這個萬分慎重的決定,全數依託在他這個實際上毫無干系的人身上。
宋呈越張了張嘴,對上宋鬱華滿懷期待的目光,突然鼻子一酸。
在又一聲催促下,他扯了扯嘴角,嚥下喉嚨裏一點哽咽:“……好啊。”
宋鬱華當即拍手,傻笑道:“越兒答應啦!”
她轉頭看向似有察覺的依蘭:“那你以後也要叫我母妃哦!”
拓羅沅看着她高興的樣子,眼眸深沉。
還差最後一步,這最後一步結束後,再也沒有人能叫她擔驚受怕。
她這一生餘下的時間,只要高興,快樂就行。
拓羅沅這般想着,一手搭上脈搏,感受着內裏微弱的跳動。
……
依蘭看看不動聲色的沅王,又看看眼前這個癡傻的女人。
再對上太子深邃的目光,她抿了抿脣角,不再多問。
到了如此境地,光是那張跟太子一模一樣的臉,她就能猜到幾分了。
也不需再多問。
……
深夜,宋呈越和太子分坐兩端,拓羅沅滿面疲色,但仍強撐着交代後續的事宜。
拓羅乘是見過從前沅王精神迸發,如一方鎮天石震懾四方的模樣。
跟現在大相徑庭。
他忍不住道:“您這傷到底如何了?”
“拜你那個好父皇所賜,我母妃將他從水裏撈出來那會兒差點沒死透。”
太子氣惱:“那也是你父皇!”
說起這,宋呈越直接跳腳:“我可不認!”
讓他認那對污心爛肺的夫妻,他不如一頭扎進蓮花池裏泡發!
眼看着兩人又要吵起來,拓羅沅忍不住皺眉。
“夠了!你母妃已經睡着了,想把她鬧起來嗎?!”
兩人這才消停。
拓羅沅緩了緩,繼續道:“公主不能在宮裏久留。”
“給你的那隻骨哨還在吧?”
宋呈越冷臉掏出來:“在的。”
拓羅沅:“明天你吹響骨哨,會有人來接應,到時就將公主送出宮外。”
說着看向拓羅乘。
“還有太子。”
“從明日起你不能再到這冷宮裏來了。”
拓羅乘一愣:“爲什麼?”
拓羅沅嘆了口氣:“在皇后眼裏,依蘭已經死了,難保她不會再把仇恨挪到鬱華身上。”
“你頻繁進出冷宮,若是被皇后知曉,鬱華難有生機。”
拓羅乘眼神一閃……原來這後宮,果真是他母后獨有一份陰毒。
“再者,我也有要事吩咐你去做。”
拓羅乘回神立刻點頭:“您說吧,我一定照辦。”
拓羅沅看着他淡聲道:“御書房龍座扶手下,有一份先帝遺詔。”
話一出,兩人神色皆是一怔,隨即就都明白了。
……
囑咐完,太子已經滿面沉重,苦笑着搖了搖頭,隨即便離開了。
剩下宋呈越,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不發一言。
該交代他的,拓羅沅早在依蘭送過來時早已交代過了。
拓羅沅閉了閉眼,忍下胸口泛疼如針扎的痛苦,儘量緩聲道:
“……你怎麼還不走。”
宋呈越不由得擡眼,眼神淡淡地看着他,良久,問道:
“你還有多久能活?”
……
拓羅沅:“……問這做什麼。”
宋呈越:“能有十年嗎?”
十年……
拓羅沅心下冷笑。
若還有十年,他也不必如此爭分奪秒地要掙這天下。
也不必每晚心內懊悔,爲何前十幾年倥傯而過,未能及時迴避險情。
更不必每日貪心不足地,一刻也不願離身地待在她身邊。
“沒有是嗎?”
拓羅沅垂眼避開不答,只道:“本王死之前會將你送上那尊位置。”
“只你也要應下我一樁事。”
宋呈越一針見血:“你要母妃。”
拓羅沅嘴角淡笑:“放心,我只要她一個虛名。”
能貪得這些時日,他已經欣喜萬分。
別的,也不奢求了。
……
接下來半月,北狄捲土重來進攻晉西北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
沅王留在晉西北的將士們誓死奮戰,但羣龍無首,終是不敵。
請求援兵的奏摺幾乎堆滿了朝堂。
而風雨飄零之時,晉孝帝卻駁回了一個又一個出戰的請求,緊接着,明懿皇后送出了一個又一個公主。
朝堂之上,幾代老臣作勢就要死諫。
就是這時候,一道明黃色的遺詔從一方紅漆圓柱正上方,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