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楊爸連帶一圈排演牧羊人的村民整張臉都是麻木的。
王組長重視這頭一回排演，愣是到楊楊家裏牽了三隻羊，再拼拼湊湊幾隻，給找了塊木樁子繫上了。
爲了安全，又給這塊場地圍了一圈柵欄。
人跟羊都圈在了柵欄裏。
王組長放話說放羊就得有放羊的態度，羊是少了點，但這羊是怎麼放的還是得演出來。
可這幫人加上楊楊爸基本都是在家混喫等死，有米喫米，沒米喫糠，脖子上掛個大餅都懶得轉圈兒啃的懶漢，哪懂放羊。
小段仨跑到的時候，一圈人正懟着幾隻咩咩叫的羊心如死灰。
周圍都是人在唱，就他們這邊幾隻羊叫個不停。
看幾個孩子過來，這幫人完全提不起勁兒。
小段靠着楊楊小聲嘀咕：“咱宋老師怪會扎心的，別人都唱好幾段了，你爸和這些叔兒就這麼傻坐着，一坐還得坐到下午。”
楊楊拍拍自家羊，掏出新鮮的草遞過去，三隻羊一嗅到熟悉的味道，立馬不叫了。
“我就是這麼放羊的呀。”
羊喫草，他坐着，羊一動，他也動。
宋老師沒毛病。
小段連站着都不踏實，更別說坐着了。
一聽這話忍不住跟他建議：“坐着多難受，下回你就繞山跑一圈兒。”
楊楊不聽他瞎叨叨，撐着下巴摸羊腦袋，順手把木樁子上幾根繩子給解開了。
他可捨不得讓這些羊自個兒待着。
他爸打着讓他輟學放羊的算盤，但他奶偷偷跟他說過，明年就把羊給賣了，送他出去上學。這麼一算，他跟這羣羊待一塊兒的時間可不多了。
他想了想，比起他爸，他更捨不得這羣羊。
一看羊都消停了，坐楊楊爸邊上的村民忍不住嫌棄他：“我說老楊，你羞不羞啊，你兒子都比你會放羊。”
楊楊爸一聽就鬧了：“咋地了，難不成你們就會？還不是得靠我兒子！”
“得了吧，你還挺驕傲。”
“我就驕傲！我就得意！有本事你也讓你兒子幫忙啊！”
那人立馬反駁：“我兒子放鴨子呢！擱今天要是一羣鴨子，還輪得到你兒子什麼事兒啊！”
“就是，我閨女喂小雞呢，要今天是養雞，我閨女也行！”
一幫人立馬有吵起來的架勢，聽得小段煩死了：“楊楊爸，叔兒，放羊的時候不準說話！”
可太吵了！
他一手楊楊一手武子：“走，咱們去隔壁瞧瞧！”
說完就跳出柵欄，想起了什麼，又重新掏了一回口袋，順手把大早上挖來的草全扔給楊楊爸，
扔完跑得飛快。
小段矇頭一扔扔得隨意，可巧這一扔正好扔到一圈人大腦門上！
“臭小子！往哪兒扔呢！”
一幫人還沒反應過來，不遠處剛剛安靜下來的羊羣嗅到味道瞬間齊齊擡了頭。
一看到掛在一圈人大腦門上的草，羊羣立馬躁動了！
脖子一伸，被楊楊松開的繩子就落下來，沒了束縛，一羣羊興奮地連“咩”幾聲，瞬間撒開腿衝了過去。
這幫人剛罵罵咧咧拿開掛在腦門上的草，迎頭就懟上了一個大羊腦袋。
楊楊爸：！
“咋……咋回事？！誰給羊松的繩子！”
楊楊爸也趕緊跟着逃。
遠遠看過去，一串人繞着柵欄不停繞圈，身後追着一整個羊羣。
人在前面叫，羊在後邊咩。
柵欄外小段已經拽着武子楊楊跑出老遠，一跑跑到了臺子對面的高考記。
仨孩子往早早站在邊上的吳彩月那兒一立，看樂了。
“呀！吳彩月，你媽不是演得挺好的嘛！”
吳彩月冷冷看着前方：“這不本色出演嗎。”
高考記，完全就是原世界吳彩月的命運線照扒下來的劇本。
彩月媽一開始不樂意演，被半年工分給嚇回來了，大早上一看這唱詞兒，簡直爲她量身定做。
不過就是把她平時罵吳彩月的話改成戲詞兒給唱出來。
唱兩句就找到感覺了。
配合彩月媽凶神惡煞自帶刻薄的表情，壓根看不出是演的。
幾個孩子看着還挺.入迷的，小段跟楊楊聽着聽着就一邊趴一個，賴到了武子身上。
不光這幾個孩子，旁邊有圍觀的村民也被吸引了。
其他幾個唱同一齣戲，還跟彩月媽演同一個角色的大媽們瞧着就有些不服氣，奇奇怪怪的勝負欲一上來，她們乾脆不唱了。
圍着彩月媽這一組開始陰陽怪氣：“咱們彩月媽到底有實打實的賣女兒經驗，這唱起來就是比咱們氣勢足。”
彩月媽立馬也不唱了，張口就“呸”了一聲：“大可媽！是不是想吵架？！”
氛圍立馬不對了。
小段一看，急了，趕緊勸架：“幹嘛呀幹嘛呀，不要吵架！”
“大可媽，自信點！您罵小可的時候氣勢也夠夠的了！”
“是不是啊楊楊！”
楊楊點頭，補了一刀：“小齊媽揍小齊的時候也挺厲害。”
還回頭友好地鼓勵了一把彩月媽：“彩月媽，你唱得挺好的。”
說着靦腆地笑了笑：“要不是在唱戲，我還真以爲你要把彩月賣了呢。”
這話一落，周圍幾個大媽來勁兒了。
“瞧瞧瞧瞧，連孩子都知道你盤算賣閨女呢！”
彩月媽：“呸！我閨女還在家唸書呢，你閨女可早就被你賣到鎮上打工去了！”
大可媽：“呸！我閨女是貼補家用，你是不是想打架！”
唱到一半，這一塊場地也鬧起來了。
小段楊楊齊齊一個哆嗦，琢磨了一下，拉着武子又趕緊換了個場地。
連着四五場，這仨孩子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每個場地上一秒還好好的，但凡這仨一冒頭，瞬間就能鬧翻天。
宋鬱華終於看不下去了，拉着喻遠一人一個給揪了回來，身後跟着一臉無辜的武子。
“你們先冷靜一會兒。”
小段挨着武子左邊，楊楊挨着武子右邊，一臉遺憾。
楊楊嘆氣：“我還想看看其他的。”
小段也嘆氣：“小段我也還想看看其他的。”
宋鬱華皺眉：“看什麼？”
你倆看什麼都添亂。
喻遠倒是意味深長地掃了正前方一眼。
頓了兩秒，低頭把兩人轉了個向。
“這樣吧，你倆去那兒瞧瞧。”
兩孩子瞬間擡頭。
正前方場地大紅紙標着：紅燈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