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人連帶揪着白承輝的劉老漢瞬間轉過頭。
一棵百年老樹底下，劉老漢大清早爲了接送聲稱不想騎自行車的閨女才駕過來的牛車正大剌剌擺在那兒，一頭老牛叫完踢了踢腿，眯着眼休息。
一大早趕了兩座山的路，老牛開始犯困。
劉老漢緩緩轉過頭，看向他這個滿臉寫着慌張心虛的閨女。
劉老漢顫着聲兒：“……你真把自行車送他了？”
劉翠芳眼神閃爍，左看右看不敢對上她爹。
人羣裏立刻有人“呀”了一聲兒：“前些天白知青不就是騎自行車來咱們清水村的嘛！”
人羣外，小段楊楊齊齊遺憾地對望了一眼，把話嚥了回去。
宋鬱華：………
轉頭看向邊上已經在忍笑的少年。
喻遠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邊笑邊誠懇道：“這大概就是默契，就像我跟姐姐也有默契。”
【999】趴在光屏前一絲不苟，什麼也不知道光聽它弟說話了，連忙起鬨：對呀對呀，默契默契。
宋鬱華：…………
有人挑起話頭，立馬就有人接上。
“好傢伙，這知青看着人模人樣斯斯文文的，咋不幹人事兒呢！”
“不光不幹人事兒呢，咱們這個代理幹部連事兒都懶得幹，我跟巡視組的老吳關係好，他跟我說了，這人光佔着幹部的名頭混日子混資歷，虛着呢。”
“要我說劉老漢這閨女也蠢，一個敢哄一個還真敢給。”
“哎小點聲小點聲，劉老漢年紀大了受不住。”
但劉老漢明顯受的住，聽到這裏一雙眼已經瞪得通紅。
下一秒動作飛快，一把把白承輝扔到地上，轉手去抓自家閨女，邊抓還邊吼：
“我打死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混賬東西！”
嚇得劉翠芳左右閃躲，邊躲邊討饒：“爸！別打別打！”
可也架不住他爹的力氣跟敏捷的手腳。
這一追一打，人羣都在藉機往後退，就孩子興奮得要命，非得往前湊，宋鬱華趕緊把人攔住。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
小段仰腦袋：“宋老師！這樣板戲可真好看！你跟遠哥排的名單可太有意思啦！”
宋鬱華：………客氣了，哪有你跟楊楊的默契有意思。
小段還激動着，不能往前湊，就自個兒找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繼續看。
而楊楊明顯已經不感興趣了，指着臺子後邊另一塊沒聽見動靜還在排演的場地蠢蠢欲動。
“宋老師，我去那兒瞧瞧？”
宋鬱華：…………
宋鬱華臉色差點沒繃住：“那邊用不着你們鬧。”
鬧完那邊你倆就真成了全場的鬼見愁，走哪兒渾哪兒。
楊楊遺憾地點點頭：“那好吧。”
宋鬱華看他：“無聊了？”
楊楊搖頭：“沒有”
他打小放羊，常常一整天都不說話，也不太愛說話，今天是他這些年過得最有意思的一天。
喻遠挑了挑眉：“那是想找點事幹？”
楊楊頓了兩秒，點頭。
挺想的。
喻遠和宋鬱華對望一眼，齊齊環視了一圈鬧哄哄稱得上人間百態的場地。
被小段跟楊楊鬧過的基本都是唱改編劇目的小組，這會兒還都鬧騰着。
都到這份兒上了。
宋鬱華斂起神色，拍拍他“……那就去把王組長喊過來吧。”
應完趕緊溜出人羣，一路小跑過場地。
路過追追打打的父女倆，路過還在罵罵咧咧的彩月媽大可媽，路過靠着空蕩蕩柵欄大喘氣兒的他爸。
……
場地裏劉老漢收拾閨女收拾得起勁兒，毫不留情使了勁兒地揍，沒兩下劉翠芳就被打得痛哭流涕。
可她越哭，劉老漢就揍得越狠，邊揍邊罵。
“你爹的玉！你爹的私房錢！你爹的衣服！你爹的自行車！敢情就懟着你爹我一個人薅！”
“我養你不如養個棒槌！”
這場面實在難得一見，一幫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怎麼敢出聲兒打擾，還自覺地給劉老漢留出位置，一路倒退。
原本離這對父女最近的趙大娘這會兒退得最快，一路退到了人羣外邊，邊退邊“嘖嘖嘖”地搖頭，一臉震驚加恍然大悟地叨咕。
“我就說呢！這眼神怎麼這麼不對勁兒！還真是癡情白娘子倒貼厚臉皮許仙呢！”
說完正好就退到了小段邊上。
小段聽得眼睛一亮，覺得這話可比他的寬油辣椒貼切多了，掏了掏口袋，也撈出一把瓜子遞給趙大娘，還大方分了塊地方讓趙大娘一塊兒看。
大娘高興得直誇他是個好孩子。
眼看周圍聽見動靜的人越來越多，圍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可劉老漢氣到頭上，壓根不管，揪着閨女不撒手。
一大塊空地上，就一對父女追打，還有被扔在地上不想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該捂臉還是抱頭的白承輝。
白承輝這人，骨頭輕還沒臉皮重，端着的時候人模狗樣是真能唬人，現在被撕破了臉皮連帶掉出二兩重的骨頭，瞬間就沒了方寸。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認清現狀，看劉老漢急着揍閨女，臉皮不臉皮的也顧不上了，意識一回轉他就想跑。
可人劉老漢既比他閨女有腦子，也比他閨女有脾氣，一邊揍閨女，也沒忘地上這個。
餘光一掃，立刻一手揪着閨女，健步如飛把要逃的男人也給扒拉住。
“你跑什麼！”
打完閨女的劉老漢重心已經全放在了白承輝身上，收拾親閨女尚且毫不留情，更不用說一個戴他的玉，穿他的衣服，用他的私房錢，騎他的自行車，還騙他閨女的渣男！
他先扯脖子上那塊玉，後掏剩下那個口袋裏零零碎碎的紙幣，動作又狠又準。
白承輝一個花架子壓根毫無反擊之力，躲着躲着就一臉受了重大刺激不願面對的窩囊樣兒，連腿都是軟的。
腿軟手不軟，先護住了自個兒的臉。
又想起什麼，悶着臉大聲吼：“你不能揍我，我是清水村的代理幹部！我是下鄉知青！”
話落，劉老漢直接把哭懵的閨女跟腿軟的渣男一塊兒往地上扔，指着鼻子罵：“還幹部，還知青？！在溝頭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虛頭八腦不要臉的東西！靠着一張臉把這個蠢東西哄得團團轉！讓她給你撿雞糞！讓她給你補工分！還讓她給你下地！”
“本來你都跑清水村來了，我也不計較了！哪知道你還不死心，隔着兩座山也得把她騙過來給你使喚！”
罵完一個繼續另一個：“他敢騙，你這個棒槌也真敢給！你連棒槌都輪不上！棒槌你媽還能錘錘衣服，你啥也不會還倒貼！”
劉老漢越罵聲兒越響，越響傳得越遠。
整個巡視組一踏進會場，正好迎頭撞上。
剛聽兩句，瞬間臉色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