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又能毫不猶豫輸送一半內力給他。
天底下，滿江湖，除了……除了親孃怕是沒有人能做到。
滿身命脈被銀針扣住，除了一雙手，宋明然絲毫動彈不得。
只能靠着一雙通紅的眼迫切又退縮地望着她。
宋鬱華靜靜回望。
對望間，眼中毫不避諱，流淌的暖意在淡漠的這張臉上如同破開雲霧的一道暖陽。
看得宋明然胸腔忽地一動，立刻扶住木桶邊緣想要傾身向前，卻又受制於銀針。
身體不能動，可焦急和恐慌爭先恐後地遍佈整張臉。
“………您！”
宋明然一瞬失聲。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
宋鬱華將手中的針袋收到袖中，走到情緒激動的兒子身邊。
平靜地搖了搖頭。
少年面色一僵，不等他追問，宋鬱華又揉了揉他的腦袋，對視間褪去所有冷淡，只保留了深處剋制的溫情。
“等你什麼時候想讓我知道了，我再知道。”
宋明然原本激動的神色轉眼一滯：“………您。”
宋鬱華垂下眼：“你有你的考量，我尊重你的考量。”
沒有一個孩子願意以最慘烈的狀態面對家人，不然當初他也不會選擇一個人爬上懸崖定生死。
“只是……也別叫我們等太久。”
也沒有一個爹孃能經受得住孩子杳無音訊，在未知的地方受罪。
畢竟……
宋鬱華轉頭瞥了一眼，畢竟前提你爹你妹妹還是對百年難得一遇的傻子！
原風吟視線已經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轉完兩三回，選擇看向蹲在地上的傻閨女。
可原西比親爹還懵：怎麼回事啊？
原風吟自己也不知道，但不妨礙他罵閨女：怎麼這麼笨！
原西立刻鄙視地回瞪：？？那你知道怎麼回事？？
原風吟被親閨女這個眼神看氣了，嗤了一聲：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原西有樣學樣嗤了一聲：我可不信！有本事你跟我說啊！
原風吟：………
看他沒反應，原西更加鄙視：不懂裝懂，你個傻爹！
原風吟氣得要命，剛想繼續跟閨女掰扯，院子裏佐光佑明兩道欣喜的聲音乍然響起！
“大人！給咱小少爺準備的墊子買來了！厚實！”
“大人！給咱小少爺的馬車也準備好了！雙駕！”
兩聲一前一後落下，木桶中前腳陷入愧疚與激動中的少年當即一愣。
小少爺……
下一秒眼眶瞬間通紅，不可置信地轉看向他爹：
“您……連您也知道了？！”
宋鬱華：………………
原風吟：？
原西當即擡頭：？？？？
不是吧，傻爹真知道？？？
原風吟皺了皺臉：……我不知道啊。
一句“知道什麼就知道了！”剛想脫口而出！
可轉頭一看到閨女疑惑又帶點不可置信卻又難掩鄙夷的神情，話頭瞬間一頓。
兩秒後，原風吟面色平靜。
“是的，我知道了。”
話落，木桶中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兩行眼淚嘩地落下。
娘知道，爹也知道！
宋鬱華：……
這哭的架勢，看得原風吟心裏咯噔一下。
咳了兩聲，鎮定安撫道：“別哭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宋明然立刻止聲，擦了擦眼睛，下意識看向還在木桶邊傻愣愣蹲着的妹妹。
原西眨巴眨巴眼，一臉莫名。
宋明然瞬間鬆了口氣。
妹妹還不知道。
他當即轉頭朝宋鬱華哽聲請求：“您……您和他就當再縱容我一會兒，等我……等我好全了，我……”
我三跪九叩，行足子女之禮。
也要讓妹妹看到一個能堂堂正正替她遮風擋雨的哥哥！
不等宋鬱華答應，門口原風吟搶先一臉包容地點頭：“那是自然，一切等你好全了再說。”
聽得宋明然又掉了眼淚。
原風吟立刻得意地朝閨女瞥了一眼：哼！就說你爹我知道吧！
原西氣哄哄：……可惡，又被爹爹裝到了！
宋鬱華：……
木桶中暗自感動的兒子，得意洋洋的孩子爹，蹲在地上氣憤不已的閨女。
這讓她說什麼好。
那日天朗氣清，心血來潮演了個組合家庭，打從一開始就亂了套了！
……這對父女的智商倒是能比較出來了。
宋鬱華拍拍傻閨女，這閨女輸就輸在實誠！
……
一夜過去，全身命脈初通，加上宋鬱華一半內力加成，取出銀針後，宋明然明顯能感受到通身流轉的氣血。
除了雙腿還需時日，這具身體已經徹底活過來了。
正午時分，門口圍了一隊喬裝人馬。
幾十號人換下黑袍，換上西域商隊服飾，並一架雙駕馬車，一同停在小院前。
宋明然被原風吟背出來，立刻被換到了馬車厚實的軟墊上。
宋鬱華牽着打從昨天起就被親爹氣得悶悶不樂的閨女，也一同上了車。
兩個護法忙前忙後，隔着馬車簾子拱手抱拳，語氣欣喜萬分：“小少爺，小小姐！這馬車坐着可舒服！”
車內父女倆一個警覺，這稱呼現在能喊嗎！
車外兩個護法說完又自然地補充：“當然了，咱們都知道，裏面坐着的是夫人的乾兒子和乾女兒。”
他們這種混邪教的人，出門在外總得僞裝個身份。
何況教主這種邪教頭子。
“不過不打緊，那就是咱們的小少爺和小小姐！”
明面上裝一裝，但實際上咱們都清楚。
是吧？
兩護法對視一笑。
話落，車內父女倆齊齊鬆了口氣。
仰坐在一側的宋明然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所以不光孃親和爹爹在配合他，所有人都在配合他。
宋鬱華：……愛咋咋的吧。
她從袖中拿出兩份地圖。
一份圍繞天玄門周邊方圓五里，細緻到各大山脈川流，自然也包括那處藏匿屍體的洞穴。
一份則是各門各派通往天玄門必經之道。
天玄門端着領頭羊的架勢，懸山高聳入雲只可遠觀，底下倒是親民，沿路茶館小肆。
想來不會冷清。
宋鬱華嘆氣，這個家只有她在認真搞事業。
【999】幽幽道：……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