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許是這兩天這小子毫無芥蒂的幾聲“爸”，眼神裏傳遞出來清澈毫無保留的敬愛和一絲他暫時沒能理解的後怕。
又或許是身邊這個女孩對這小子脫離原本的冷漠，慣性似的寵愛。
讓他這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竟然有了一點超出實際的遐想。
院子裏，傻小子終於琢磨出了第一句話。
琢磨了半天，新上任的大哥大往黃毛沙皮中間一站，對着這幫人就地一指！
氣勢洶洶道：“……你們這是不把我家大姐大放在眼裏！！！”
話落，宋鬱華“撲哧”一聲直接笑了出來。
傻子，都給你搭好臺子了，還往我身上扯。
就這還當大哥大，你頂多當大姐大的狗腿子。
可小威風明顯已經找到了方向。
“我告訴你們啊！我們大姐大！那不是一般的大姐大！”
地上這幫人沒心情捧哏，黃毛沙皮看樂了，配合他。
“那是怎樣的大姐大？”
小狗腿哼了一聲：“那是運籌帷幄，牛逼哄哄，獨一無二的大姐大！”
“你們都不知道我們家大姐大有多厲害！”
二十年後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跺一跺腳，整個商場都得翻天！
光是給咱東街的學校就捐了好多樓！報紙上電視上廣播裏，排面大到嚇人！
但這些不能說。
“一句話！跟着大姐大的人以後註定喫香的喝辣的！”
沒看黃毛叔叔沙皮叔叔實際上字都沒他認得多，二十年後就變成功人士了嗎！二十年後還敢騙他當年是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呢。
下一秒話頭一轉，小變臉又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可你們要是敢跟大姐大作對！”
黃毛樂得不行：“敢作對就怎麼樣啊？”
小預言家牛得要命：“哼！那你們就後悔去吧！”
以後這些排面都跟你們沒關係！
……
看慣了這幅傻樣，柯緣也看出了點帶濾鏡式的討喜。
他轉頭，身邊的女孩不知不覺已經被逗得加深了笑意。
順口一問：“你呢？”
這件事上他想試試唯心，你呢？
宋鬱華沉浸在這孩子當小狗腿的認真樣裏，也沒錯過身邊這人想當爸的一點心思。
她抱着胳膊，悠悠道：“我啊……”
柯緣心突然提了起來。
不遠處還在發表講話的孝子察覺不到親爸親媽之間流轉的這點忐忑跟試探，但冥冥中，他整個人振奮得不行。
覺得自己氣勢不太夠，愣是往黃毛沙皮之間鑽了鑽。
把親媽又給看笑了。
在少年沉靜堅定卻又略帶不安的眼神中，宋鬱華卸去大姐大一身凜冽的氣勢。
笑着拋出一句：“………那就試試看唄。”
柯緣一愣。
宋鬱華繼續笑，一眼掃過這大寶貝兒子。
試試看，幾年後會不會收穫一個傻不愣登的小狗腿。
小狗腿漸漸長大，闖禍，當大哥大，一條街裏橫着走，高興起來就剃光頭。
或許沒入時間洪流，大方向上依舊循規蹈矩走上了原來的命運軌跡。
或許陰差陽錯有另一條命運軌跡。
但天性使然，他肯定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闖禍精。
“試試看。”
繼而轉頭，眼裏有無限破冰的暖意：“怎麼樣？”
少年看着看着，耳尖染上一絲紅色。
夜色裏，少年眼神閃爍，聲色微啞：“………行啊！”
反正………這小子長得討喜，他忍得下去。
兩人對望幾秒，雙雙失笑。
下一秒，同時轉頭，繼續看向嘚嘚瑟瑟耍威風的小子。
夾克下，兩隻手靜靜交握。
威風耍夠了，小光頭得意洋洋地圓手一揮：“行了，說了這麼多，你們肯定也知道目前的情況是非常嚴峻了，那我就給你們指條明路吧！”
黃毛沙皮配合了全程，收尾工作也一樣跟進。
“你說你說，什麼明路？”
小得意快驕傲死了：“好了好了，我正式宣佈吧，以後你們也是我家大姐大手裏的兄弟了！”
黃毛沙皮：？？？？
啥？
兩雜毛滿頭疑惑，不是吧？！他們這八十兄弟都是經過層層考覈篩進來的，你個小光頭上下嘴皮子一動就給放進來十三個！
可小光頭明顯沒說夠：“我知道你們的隊伍肯定不止你們十三個啊！今天回去就通知其他人，你們的老大從今天起就是我家大姐大！”
“以後不許亂收保護費，更不許欺凌弱小！聽明白了嗎！”
就很得意，十六年裏就從來沒這麼得意過！
當老大的快樂果然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
等這些人都成了他家宋女士的手下，誰還敢明裏暗裏給宋女士的事業使絆子？！
這主意就很正！
可黃毛沙皮就皺眉了，這小光頭，瞎說八道什麼呢，還真拿着雞毛當令箭了？！
兩人對望一眼，趕緊要把小光頭的豪言壯語給收回。
正要開口呢，就見對面他們家宋姐搖了搖頭，眼神微微示意。
黃毛：？
沙皮：？
宋柯樂訓完話，回頭一看門邊上親爸親媽還看着他，這就讓小威風有點不好意思。
下一秒，想到什麼，紅着臉一瘸一拐扭得跟麻花似的。
小麻花一步分兩步走，好不容易走到了，他鼓起勇氣伸手拽拽老媽的皮夾克。
宋鬱華今天對他格外寬容：“你說。”
“接下來我跟爸一塊兒幫你唄。”
宋鬱華：“幫我什麼？”
小光頭仰頭笑嘻嘻：“很多啊，發宣傳冊子，辦文化街活動。”
他是那種一寵就能被寵膩歪的人，被慣着當過一次老大後膽子大了，就很想參與進老媽的商業版圖。
宋鬱華眼神一緩：“……爲什麼呢。”
小忐忑笑嘻嘻，因爲…………我好像觸摸到更真實的你了。
小貼心也笑嘻嘻，我離現在的宋女士更近一步，一定能更諒解二十年的宋女士！
我們一起努力！
最重要的是…………孝子默默轉頭，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傻不愣登只會暗戀的親爸！
他總要爲自己的出生努努力。
畢竟我爸的手只能……………
順勢往下看。
這一看，孝子瞬間倒吸一口冷氣！！滿臉震驚！！！
嗯嗯嗯？？？？
這這這？？？
你倆這手什麼時候握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