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兩個孩子，眼裏閃過一點疑惑。
“小子，你說什麼呢？”
他們在打量，宋信冬也憋着氣挨個看過去。
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戴着一副金絲邊框眼鏡，乍一看跟城市裏進出辦公樓的大人們沒有區別。
認不出什麼身份。
不過他腦袋靈活，光靠剛剛這仨的爭執，跟小城那兒套出來的幾句話他就明白得透透的了。
他不善地掃過這兩人，眼神繼續投到正中間那個穿着休閒夾克的男人身上。
一對上視線，宋信冬眼神敏銳地閃了閃。
他學了這麼多年的畫，基本功紮實，對人像線條把控得死死的。
眼前這個人，眉頭濃黑，瞳孔銳利，一看就不好惹。
鼻樑挺直，臉部線條清晰，有主見還固執得很。
偏偏嘴角還掛着不鹹不淡的笑，一看就陰險得要命。
加上剛剛這三個爭論的內容，宋信冬一臉不屑，果斷拍板。
這人不行！
秦淵饒有興趣地打量眼前這兩小子。
從穿着到膽量到氣勢，也幾乎瞬間明白這小子大概不是這村子裏的人。
他有心逗他，嘴角笑意不減，淡聲道：“……我們這樣的扶貧技術人員怎麼了？”
刻意壓低的聲調配上略微乾啞的音色，和身上透出來的這股年齡壓迫感，讓這句話明顯帶着一股威嚴。
聽得宋信冬幾乎立馬跳腳。
“你這人還好意思說！”
小城人都嚇傻了，連忙扯了扯他衣角：“冬……冬哥，你別吵架。”
宋信冬“嘖”了一聲：“你怎麼膽子這麼小啊？”
“邊上呆着去！”
小城沒見過多大場面，但也知道眼前這三個人明顯是大人物。
想了想，往後退了兩步，趕緊轉身往另一條小路跑！
被激出火氣的少年則立刻往前走兩步，絲毫不虛地瞪着他。
“嗬！我說錯了嗎！一嘴的大道理，虧你們還知道扶貧扶的是人心，既然知道扶的是人心，不能對症下藥嗎！”
“就因爲你們覺得這村子裏的人是扶不起的阿斗，第一步難做就直接不做了？”
“所有人都跟你們似的，那乾脆就把技術扶貧這個政策取消算了！”
孩子氣又充滿正義感的幾句話一落，秦淵眼裏閃過笑，面色不改。
“一句對症下藥說起來輕鬆，那你知道要耗費多大的心力嗎，而且又是在這個村子有過失敗先例的前提下。”
宋信冬脫口而出：“那上一回失敗的是你們嗎！”
秦淵沉吟片刻：“……那倒不是，上一回已經是十幾年前了，是我們的老師過來指導的技術。”
宋信冬立馬跟上：“所以你們這樣連試都沒試過，因爲這村子有扶貧失敗的先例就走人，不覺得又草率又沒有責任心嗎！”
這句話一落地，肉眼可見秦淵身邊兩個男人眼神一閃。
他哼哼地撇了撇嘴，小聲嘟囔：“………就你們這樣的，都比不上我媽那個農村婦女！”
宋信冬早就移開了眼神，也就沒看到秦淵眼裏越來越明顯的讚許。
“秦淵！”
還沒說完，身邊兩人立刻出聲制止。
“怎麼？”
兩人臉色變了變，小聲道：“項目內容你跟一個孩子說什麼？”
宋信冬耳力好得很，上下掃了一眼，又看了眼漫山遍野的幾片果林，立刻挑眉嗤了一聲。
“確實咯，說成功，可這村子還是這麼窮巴巴的，說不成功，可這漫山遍野好幾塊果園子長得也不錯。”
“所以當年留下來的種植技術其實也沒多大問題唄，而且不少人都學會了唄。”
叭叭叭地幾句話，輕飄飄地甩出來，對面瞬間噤聲！
“你！你怎麼知道？”
宋信冬趁這功夫，索性提起畫筆又勾了幾道輪廓，邊勾邊說：“歸根結底，就是村民看種得好可又賣不出去，加上過慣了窮日子，所以還不如不浪費時間咯！”
說到底還不是銷路和宣傳的問題。
對面遲遲不說話，宋信冬手裏筆畫也沒停，語氣無奈又無語。
“我是沒成年，可我長腦子了好不好！”
聽到這裏，秦淵身邊兩個男人終於認真打量了他一眼，語氣放軟了些：
“……你這孩子，不是這裏人吧？”
現在一看才發現，這小子身上穿的都是牌子衣服，見識跟氣勢都不像周邊村子能養出來的。
“市中心哪家下鄉的小少爺啊？來這兒玩兒來了？”
可沒想到，宋信冬畫筆瞬間一頓。
立刻擡頭，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兩人一愣：“怎……”
“誰說我不是這裏人了！”
宋信冬臉色難看，立刻收起畫板：“你們這些人，能幹就幹，不能幹就直接換人過來，而不是連一腳都沒跨進來就把這個村子裏所有人都一棍子打死！”
說完轉身就走！
兩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上一秒看着還挺好說話挺機靈的活潑小子，下一秒立馬變了臉。
“……這小子！”
秦淵若有所思，眼神慢移，從他身上這一身轉到露出的畫板一角。
沉默片刻：“……你們要是想走的話走吧，車子你們開走，我再跟院裏重新申請助手。”
兩人立馬急了！
“秦淵！這不是鬧着玩的，你一個院裏的骨幹來這裏耗時間做什麼？！”
“再說了，那小子不也說明白了嗎，種植技術十幾年前就教授到位了，你來這裏也沒用啊！”
秦淵臉色明顯變了。
“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換人，孩子把話都放明白了，你們還不懂嗎？！”
說完看向前方，宋信冬正氣沖沖不帶停地往路口走，已經走出了十幾米路。
他拿過兩人手裏的揹包，趕緊追了上去。
“那小子！先等等！”
宋信冬正氣上頭，一聽後頭追了上來，心裏一咯噔。
怎麼的了！說你們幾句還小心眼地記仇了啊！
他趕緊抱緊畫板，立刻撒開腿跑！
秦淵步子一頓，當即失笑：“你跑什麼！等等！”
話落，肉眼可見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