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管理的產業雖都是王家的祖產,不過出嫁的女兒潑出的水,王氏嫁到孟家,他們的產業自然也是姓孟,後來揚州孟府的二夫人又接收,每年年底對賬。
他們之中爲了自己一家的富貴,有好幾個都投靠了二夫人張氏,後來有一個忠心於王家的掌櫃吵着要見小姐,被張氏給找個把柄辭退了,還在行內把那名掌櫃的名聲都敗壞了,如今聽說沒人用他,家裏都解不開鍋了。
他們十人中或多或少的都對張氏有所投靠,只是京城寶麗銀樓的掌櫃是張氏一手安置的,寶麗銀樓甚至成了張氏的私人首飾盒。
寶麗銀樓的掌櫃也姓張,聽說是張氏的親戚。此時這名張姓掌櫃坐在椅子上倒是沉着,他是二夫人張氏的族叔,張氏早就寫信告訴他了,這些嫁妝都由她那個還沒有及笄的侄女接收掌管了,讓他把以前的賬都抹平了。
張掌櫃心內不屑,一個小女孩能頂什麼用,無非是被身邊的人攛掇,知道了自己死了的娘還有一些嫁妝鋪子,想要幾個零花錢,張掌櫃私底下還怪張氏,這麼大的一個人,那小女娃子要回去,她就給啊,傻貨。
張掌櫃把賬本交給京城最有名的財務師傅給抹平,那師傅說,就是衙門裏來專人都看不出來,所以此時張掌櫃很放心。
他還想着自己是不是太當回事了,那請師傅的一筆銀子可不少。
“小姐,此時並非年關,這鋪子裏啊,莊子上都挺忙的,大傢伙趕路趕得也都很累,小姐有什麼吩咐,就快說吧,這鋪子裏也都離不了人的。”
張掌櫃仗着自己的輩分,算起來,這東家小姐還得叫聲他叔祖父。說話倒是很不客氣。
“您這老爺子臉皮真厚,就寶麗銀樓,一年進項不過幾千兩,還有臉在這跟小姐喊辛苦。都不稀得說你”。
王三站在角落裏大喇喇的說道,這銀樓小姐已經告訴他了,以後由他接管,所以他對銀樓的情況很熟悉。
“放肆,這就是孟家的規矩?小姐我給你一聲主子面子,你就由着這下人在我面前放肆,就是你二伯母在我面前都是小輩,在張家誰不叫我一聲祖爺爺。真是活到這把歲數,什麼都能見到。
想不到書香世家孟家的教養也不過爾爾”。
那張掌櫃一甩袖子,就要離去。
“你算個什麼東西。”孟言茉聲音清脆,卻帶着睥睨的輕視,她安坐在椅子上,表情沒有什麼波動,卻把這個眼前六十幾歲的老頭罵的幾乎要吐血。
“你,你個小丫頭片子,你敢這麼對我說話?”張掌櫃氣的渾身亂抖。
“我孟家的規矩還輪不到你這個在張家外八門的族老來置喙,就是張氏親自來,我也是這樣罵你,你看她能如何。
既然我能讓她把手裏的嫁妝都還給我,你這麼一把歲數還想不明白?因爲她怕我”。
孟言茉一個小小的女孩說她的長輩怕她,實在是詭異,可笑。可是在場的人沒有人覺得好笑,他們覺得能讓貪婪的張氏心甘情願的把這些到手的財物歸還,顯然這位小姐並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好了,沒時間跟你廢話。這是銀樓的真賬本子,你那手裏請京城大德盛的師傅做的假賬就不用拿出來現眼了。我只有一句話,對着賬本子,把這些年你吞下的,一個不少的給我吐出來。
否則,別說你是什麼張氏的族叔,就是張家的家主,我也會一紙訴狀把你告到衙門裏去。到時候,我孟家的張氏也就是被休棄的命,你好好想想,張家的張氏父女兩會不會輕易饒了你”。
從屏風處,扔出一個厚厚的賬本,裏面不單記錄着這些年張氏從銀樓裏白拿了多少金銀首飾,還有他自己往家裏搬了多少。
張掌櫃登時臉色雪白,臉皮皺巴巴的褶子都鬆了下來。他知道,這個小女孩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把這賬本交到衙門,張氏這些年的作爲,足夠蒙羞孟家的了。
肯定會被孟家休了的,他之所以能替張氏管理銀樓,也是因爲當年張氏的父親沒有功名前,他看準了張氏父親以後會有前途,資助了他上京參考的資費銀子。
這才使得自己這個在張家族裏空有輩分,卻沒有實權的“祖爺爺”得了這個肥差。
“王三你跟着他回京,就是讓他賣房賣產,也得把這些年欠我們的都還了,給他三天時間,如果籌不到,就告到順天府,哦,對了,通知我二伯母一聲,也許她能幫的上忙”。
張掌櫃知道孟言茉這是用張氏父女來壓他,以張氏父親在族中的地位,族長甚至有可能把他逐出族。
本來張家在清遠縣就是個白丁之家,沒有絲毫根基,也就是張氏的父親坐上知縣,又傍上孟家後,張家纔在清遠縣成了第一大族。
“你二伯母貪得比我要多多了,你既然說她怕你,爲什麼你不找她清算,你在這死揪着我,也是救不活寶麗銀樓的。
京城裏那麼多金銀樓,都是有權有勢的貴人開的,你以爲你這個毛都沒長全的小丫頭片子能做好?哦,對了,以你們孟家的地位,是能開的起來,不過到時候,你別想那一個銅錢從銀樓裏。
哈哈哈,小丫頭片子心腸歹毒,謀劃一番,不過爲孟家做嫁衣裳,可笑,可笑”。
“自以爲是”。孟言茉冷冷的吐出四個字,看着散發散裳而出的張掌櫃,孟言茉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把原來被張氏辭退的那個王掌櫃請回來,給你做二掌櫃,你好好聽聽他的意見”。
“是,小姐”。王三退下。
她不動張氏是因爲張氏如今是孟家婦,張氏的名聲不好聽,孟家也不會好聽去哪。她除非不要家族了,要不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跟張氏是一條線上的。
要是有一天,有一個男人可以不計較娶一個沒有家族沒有親人的女子爲妻,並且一生一世對她好,不會娶妾室,不會因爲她的名聲而影響他的前途。
那樣她也許可以不要家族。可是這種情況顯然只有在幻想中。
男人娶妻都是娶一個妻族,娶官途上的助力,一個名聲不好的妻子,足以毀了一生的前途。
孟言茉自從在揚州府的名聲不好後,她已經不想出閣的事了,她想着等孟家危機度過後,她用手中的銀子,也許可以自己一個人過得很好。
看着張掌櫃灰敗的退下,掌櫃和莊頭們紛紛都把手中的假賬都收了收。
他們之中都數這個張掌櫃是有來歷的了,被這小東家三言兩語就收拾了。衆人都在想自己這些年貪了多少,是不是要都還回去。
“小姐,我們錢莊這些年實在是沒有足夠的資金,而且京城裏的大小錢莊林立,有些都是和賭場掛鉤的,那些背後都有了不得大人物罩着的,我們錢莊實在是都撐不下去了”。
錢莊本來就是靠着那些存錢的顧客賺個差價,王家開這個錢莊本意識想讓京城裏其他的鋪子的錢在這裏,錢生錢。
哪裏想到王家的運勢像是用完了一樣,主子們一個個去了,如今還有的就是王老太太和孟言茉姐弟兩人了。
孟言茉翻着賬本,她知道這個錢莊掌櫃說的倒是實話,本來她也沒打算讓錢莊繼續開下去的。
“你回去後,把錢莊的資產和地皮估算好,報給我,我覈實後,你就找買家,把錢莊賣了,你自己如果還想在我這裏做事,就到這通德來,我另外有事情安排你”。
“啊?這是王家的祖業啊,怎麼能隨便這麼賣了啊,這塊地皮倒是在京城很值錢,在繁華地段。可是小姐,你再考慮考慮,你想想,這王家辦了好幾代纔有今天錢莊在京城的立足啊”。
“別說這些沒用的,以後你要是還想在我手下做事,就把你這囉嗦的毛病改了”。
那錢莊掌櫃失魂落魄的走了,他想着剛纔那個張掌櫃說的有些倒是對的,這小姐根本就不懂經營,只是想攢兩個嫁妝銀子,豎子,不予謀事。
這掌櫃想着自己以前一塊幹活時認識的一個夥計,如今在大德盛做小管事,也許能託他的關係在大德盛再找個活。
跟着這小丫頭做事,腦袋被門夾了不成。
從引泉那裏知道,這大德盛的背後東家是太子。孟言茉直覺覺得是那人在管理。那人對太子雖說是兄弟情深,可也不像是沒有戒備的,不然日後如何能一朝就改變局勢,登基爲帝?
這錢莊本來就是國家機器,只有實力足夠強大,才能把錢莊開的紅紅火火,遍佈整個大明。
孟言茉的小錢莊也不想在這裏分一杯羹了,有什麼用呢,只要是他想,相信等他日後登基爲帝,有的是辦法讓這些林立的小錢莊放血。
那才真的是做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