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們今日去醉仙樓喫飯吧!”

    “皇叔,那煙雨樓是個什麼地方?......哎你別打我啊,我不去就是。”

    “皇叔,我給你編了個草螞蚱,你喜不喜歡?這是我娘教我的。”

    “皇叔,我們去逛燈市好不好?外面好多人啊,可熱鬧了!”

    正月十五鬧花燈。京都繁華,燈如晝夜如水。人羣間摩肩擦踵,熙熙攘攘,有鶯鶯笑語,暗香浮動。這一年一度的盛事,人人面帶笑意,都真心祈願,只希望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在這皓月高懸的夜晚,人們點起彩燈萬盞,共慶佳節,出門賞月,燃燈放煙,共猜燈謎,也有月老牽起紅線,點了許多良緣。

    按理都是才子佳人成雙對,共度佳節,卻有一對男子,分明都是戴着面具也掩不住的風流俊朗人物,卻緊緊牽着手,黏黏糊糊令周身人等側目。其中稍高一些的青年白衣翩躚,高嶺之花一般不染塵俗的世家公子模樣,此刻卻正在他那友人耳邊喋喋不休。

    “悄悄,我們去猜燈謎!啊還有點花燈......”

    “吵死了。安靜點。”葉悄有些頭暈,不知道多少次開始後悔被這人拉着出門。還是偷偷避開桑恪等人,活像是那話本里和人私奔的深閨小姐。

    白衣青年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葉悄便只有認栽:“這便陪你去,慢慢來。”

    “爲什麼有花燈節?”

    “聽說是很久以前,有九頭鳥傷人,火神便變作老者告訴人們,九頭鳥畏水。人們便於黑暗中點起燈籠,坐船到水中避難。”

    走着走着,謝昱盛玩心重,被那猜燈謎的人們吸引了心神,不意就鬆了手。人潮洶涌間,便和葉悄走散了。他回過神來,發現手中空空如也,一時慌神,只看見人頭攢動,他撥開人羣去找,便和人迎面撞上,跌落在地。

    那路人嘴裏罵罵咧咧:“走路看着點啊小子。”便拍拍灰走了。

    天旋地轉,謝昱盛遲遲沒有起來,被發現不對的人扶了起來。

    “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青年勉強一笑,捂着頭,眼中劃過迷茫之色:“有些頭疼。”

    是誰家少年郎曾經信誓旦旦,滿心歡喜:“江湖之遠,山川之大,何其逍遙浪蕩。讓照夜玉獅子再生幾個小馬駒,我就給皇叔駕馬,鞍前馬後,一定無微不至地伺候。”

    ——“謝昱盛折辱於我,我恨他入骨,只希望能手刃了他,以泄我心頭之憤。看在往日多年情分上,三殿下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我只問一句,皇叔對我,可曾有一絲半點真心?”

    途徑河畔,不期然找到了人。只見那紫衣男子往河中放了花燈,心有靈犀般轉過頭來:“謝二狗?”

    來人心中微微一跳,只覺面具下葉悄應當是在笑的,眉眼彎彎。

    許是花燈節受了寒,葉悄回去之後就又是大病一場。四皇子被桑恪橫眉冷對地罵了一頓,虞倚寒在旁勸架。皇上聽聞消息,便特賜恩典,讓葉悄去溫泉山莊修整一段時日。謝昱盛腆着臉,也跟去了。

    山莊內煙霧瀰漫,水汽氤氳,是處天然泉眼,養生溫泉。這等驕奢淫逸做派,令人咋舌。葉悄暗歎一句,便心安理得進去了。

    “皇叔?”

    煙霧瀰漫,如入仙境。隨後而來的謝昱盛喚了一聲,有意來個出其不意嚇一嚇人。熟料煙霧散去些許的眼前一幕,竟然活色生香地讓人臉紅心跳。

    面前的人青絲如墨傾瀉,沾着些許水珠,光潔白皙如玉的背脊□□,勾勒出勁瘦流暢的優美腰身,有晶瑩水珠順着修長脖頸往下,滾落蜿蜒至隱祕之處。青年忽覺有些口渴,他喉結上下滾動,臉上發燙。只覺心跳如鑼鼓,卻手足無措不知爲何。

    “怎麼了?”葉悄回眸看他。

    謝昱盛支支吾吾開口,像是難以啓齒:“悄悄,我好難受。”

    “......我幫你。”

    翠竹颯颯作響,溫泉內煙霧繚繞,依稀聽風過竹林清凌凌的響聲,以及低低的喘息與纏綿呻|吟。

    四面竹林環繞,入目即是通體碧綠瑩潤的翠竹,在日光下挺拔矗立,影子斜映在地面上,綽綽約約。竹影掩映處,青翠藤蔓蜿蜒纏繞,幽靜清雅。

    從曲折小徑繞出來,看到的便是這一番景緻。清晨下過小雨,少許竹葉上尚且沾染着幾顆晶瑩露珠,使得那翠綠愈發通透,如同上好的翡翠。

    酒香瀰漫,熟悉的清甜醇厚暈染在舌尖來。對面的男子手執杯盞,微垂眼眸,瑩白如玉的臉上漸漸染上緋紅,平添幾分靡麗之色。

    他已然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謝昱盛看着男人面容昳麗,眼波如水,盡然清欲之色的靡麗模樣,着迷地去吻他的眉眼:“......悄悄。”

    庭中無風穿堂過,樹靜花酣,春色三分。

    花間蝶舞,春宵豔陽。庭間枝頭一瓣花悠悠落下,輕點湖面,漾起層層漣漪。

    他終於忍不住問:“葉悄,你是不是也是喜歡我的?”

    無人應答。謝昱盛低頭,見懷裏人正睡得香甜,脣角微翹。

    若是好夢正酣。

    數月之後,邊疆告急,燕將軍領兵前往,卻被泄露軍機,幸在天佑大周,性命無虞,燕將軍悍勇率軍力挽狂瀾,險勝敵軍。在嚴刑拷打敵國俘虜之後,卻得到了舒妃娘娘染指朝政,通敵叛國之鐵證,一時間風頭無兩的三皇子從雲端墜入谷底,樹倒猢猻散,亦是人人倒打一耙,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一代傾城傾國的絕色舒妃入獄,大喊冤枉,自縊而死。

    殿上,三皇子形若瘋魔,又哭又笑,涕淚橫流:“是謝昱盛,一定是謝昱盛!他和燕將軍交情甚篤,定是他二人設計陷害於我!父皇明鑑,父皇千萬不能被小人矇蔽!謝昱盛,他一直在裝瘋賣傻!”

    他喃喃自語:“對,他一直在裝瘋賣傻,是我大意!”

    燕將軍怒目圓睜,暴喝一聲:“荒謬!天下黎民百姓,萬千將士性命,我會以自己的性命爲賭注,配上將士性命,就爲了陷害你?三皇子,你捫心自問,你配嗎?”

    “父皇!父皇明鑑哪!”

    皇帝面色陰沉,下令讓人將三皇子拖下去,留他一條性命。發配他守皇陵,一生不得回京。

    三皇子臨到出發之際,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之人的登門拜訪。

    青衣翩然的人提了一壺酒,眉目依舊冷淡。

    “......葉悄?”

    “我爲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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