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七點鐘，回去剛好是英語老師的晚修。
葉悄的步子拖拖拉拉，眼睛一亮，忽然作不經意的問，明晃晃“不想上學”四個大字寫在臉上，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旁等着他顏羿舟挑眉，眼中笑意一閃即逝。
“不傳染的，有自限性。”醫生慢騰騰地推了一下老花鏡，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葉悄的幻想。
“哦。”
“這個玫瑰疹，也叫仙女病，說來奇怪，雖然多是過敏引起，但是小夥子得這個症狀的還真少見。”醫生自言自語。
葉悄：“......”
【系統：哈哈哈哈哈哈！！！】
“可能是我長得好看。”葉悄臉不紅心不跳地給自己挽尊。
這是大實話。
“嗯。”顏羿舟的聲音帶了模糊笑意，“回去吧。”
夜色如水，燈影闌珊。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並不怎麼說話。樹影婆娑，風吹過，颯颯作響，有金色的葉子悠悠然然打了個旋兒，落在葉悄的腳邊。
三兩麻雀落在地上，肥美滾圓的一團團。它們絲毫不怕人，撅着屁股，H市的小“城管”一般，自得其樂地巡街轉悠。
像很多學校一一樣，H市一中門口旁邊那條小道，到了晚間，也有很多小商小販在擺攤子，關東煮啊泡菜啊，牙籤土豆鐵板豆腐，肉夾饃冰淇淋等等，凡所應有無所不有，帶着煙火氣的溫馨，香飄十里，熱氣氤氳，熙熙攘攘熱熱鬧鬧，許多晚上散步經過的路人以及走讀的學生都是這兒的常客，極其自然地和各個老闆們打招呼，停下駐足買一份小喫，再慢慢悠悠晃回家。至於散步的路人越鍛鍊越壓秤，也就不是一樁懸案，更怨不得旁人，算得上情有可原了。
畢竟——
【葉悄：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系統：造孽。】
小販的吆喝聲時而響起：“賣臭豆腐咯，五塊一碗！”
還有推車的老人在賣烤紅薯，笑眯眯地看着往來的行人。他卻不需要吆喝，省了氣力，只需要掀開蓋布的一角，那香氣勾人，自然就能勾了不少喫貨的魂。倒頗有些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怡然自得。
“同學？來一份嗎？我這新鮮的很！”賣蒜蓉烤生蠔的大叔面容憨態可掬，氣質和藹可親，讓人不自覺的親近。葉悄也理所當然地駐足不前。
人羣間摩肩擦踵，顏羿舟一個錯神就發現自個的病秧子嬌氣同桌不見了身影，他微一沉吟，凝神去找，果不其然在烤生蠔攤子前面發現了一個圓圓的後腦勺。
葉悄躍躍欲試興奮雀躍：“老闆！我要一份——”
“他海鮮過敏。”半路截胡的冷酷聲音插進來，顏羿舟拽住葉悄的衣領，提溜貓後頸一般，險些把葉悄提將起來。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顏咬金。葉悄：“哎？”
顏羿舟：“打擾了。”
老闆雖然失落，還是關切道：“沒事沒事，那可不能喫啊！我不賣他。”
葉悄霎時如霜打的茄子，沒一會眼睛又是一亮，臉頰紅撲撲，就往與學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顏羿舟：“......又做什麼？”
葉悄的眼睛亮晶晶，看上去亢奮異常，活似被勾了魂：“我去買個烤紅薯。”
葉悄樂滋滋，一步三跳：“大爺，來個三塊的烤紅薯！”
“好嘞，小夥子。”大爺麻麻利利裝好了袋子遞給葉悄，“燙手，拿好囉。”
“好哦。”
葉悄捧着紅薯回來了，咬了一口，注意到顏羿舟直勾勾的灼熱目光，念及男主被班主任叫來帶他看診所的交情，假惺惺地友善關愛了一下小孩，將紅薯遞過去：“喫嗎？”
從顏羿舟略高的視角往下看，清雋瘦削的少年人那胡蘿蔔髮飾一晃一晃，像一隻倉鼠鼓鼓囊囊着腮幫子，墨色的眼水潤透亮。
“好。”顏羿舟莫名起了食慾，接過熱騰騰的紅薯，咬了一大口。還挺香，就是有點噎。
他裝作沒看見如遭雷劈的葉悄，心情愉悅，長腿一邁，就徑自往學校走去。葉悄只有氣急敗壞跟上：“等等。”
學校旁邊的暗巷口，燈已經壞了好幾天，黝黑深幽。顏羿舟的腳步一頓。葉悄跟在後面，已經有點喘氣，莫名問道：“怎麼了？”
顏羿舟神色漠然，沒答話，正要離開。兩人就都聽見了一道公鴨嗓一般的囂張聲音。
“孟宇，你還狂？你家快破產了吧，你爸馬上要進局子。聽說你還得罪了顏羿舟，你怎麼想的啊？哈哈哈哈。”
居然是孟宇。雖然說孟宇老是欺負原主，但怎麼說呢，霸凌者也被霸凌？算是一報還一報。葉悄看了顏羿舟一眼，孟宇把男主得罪了嗎？
顏羿舟目光淡淡：“走吧。”
巷子裏的人並沒有注意到外邊的動靜，你一句我一句，有些不屑地嘲笑孟宇。
“你在一中挺狂啊，之前打球贏了也把你嘚瑟的不行，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明明就差不多，他居然還能上一中的一班，嘖。”
“那是，他那個暴發戶老爸不是給捐了一棟樓嗎”
孟宇的聲音有點嘶啞：“孬種，滾！”
接着便是鈍器敲擊的聲響，伴着男生的一聲悶哼。
有蜿蜒血跡蔓延在石板路上，在昏黃路燈下里有些滲人。
寂靜中有免提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您好，一中校門口，有人聚衆鬥毆。”少年嗓音沁涼微啞，帶着漫不經心的意味。
“哦，我是熱心民衆，勞駕快點派人過來，這有個男生流了好多血......對啊，蠻惡性的事件了。”
“草？你誰啊，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多管閒——呃。”巷子裏的人罵罵咧咧走出來，頂着五顏六色的非主流雜毛頭髮的三四個少年惡狠狠地盯着葉悄，聲音又在看見葉悄身後那個神情淡漠的高瘦少年那一瞬啞了火，活似被扼住脖子的烏鴉。
幾個人灰溜溜和顏羿舟打了招呼，作鳥獸散。
葉悄的手機裏傳來葉父摸不着頭腦的聲音。
“兒子，你幹嘛呢？”
葉悄：“沒事，班上排話劇。”敷衍了事就按了掛斷。
巷子深處，踉踉蹌蹌走出來的孟宇捂着額頭上的傷口，目光復雜晦澀地看了眼葉悄和顏羿舟，他咬牙，擠出一聲謝謝，轉身離開。
那狼狽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