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遙無比疲憊,她捏了捏眉心道,“明天還是這時候來清雅閣,王爺請回吧。”
“只是爲我施一次針而已?”
慕之遙笑着搖頭,擡眼看他,笑道,“王爺帶臣妾來南方,不就是爲了治病嗎,現在還不能放我走。”
慕之遙對他的疏遠很明顯,彷彿馬上就要架起胳膊擋開他。
“之遙。”樓君炎張開胳膊,想要擁住她,卻被慕之遙一手拍開。
“爲什麼如此抗拒本王?”
藥香在小小的屋子中翻涌,他把慕之遙向牆角逼近,退無可退之時,他的手穿過她的耳側抵在牆面,慕之遙看見他如同精雕細琢而成的俊朗容顏,一點點在自己面前放大,她猛然別過頭,“王爺不要這……”
“誰!”就在這時,樓君炎卻轉過身,抽出腰間的劍。
那劍化作疾風向屏風後刺過去,捲起了周圍的藥瓶和丹藥,屏風後的人也不甘示弱,實在無處可藏,那人將計就計也拔劍出招,左腿掃向丹爐,瞬間煙霧瀰漫,空氣中瀰漫嗆鼻的草藥味。
那人趁亂不知躲藏去了哪裏,樓君炎皺起眉,小心地提着劍向迷霧裏面張望。
電光火石之間,一把銀色匕首穿過樓君炎的耳朵,擦下血紅的血絲和幾縷長髮,樓君炎眼疾手快地接過,眼角餘光瞥見匕首上精緻的銀色魚鳥紋。
“你究竟是誰!”
樓君炎推開窗子,外面猛烈地寒風瞬間裹挾住屋中的煙霧。
那人身穿一身黑衣,蒙着面,此時只露出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而她手中攬着被捂住口鼻的慕之遙,一把劍抵在她的脖子邊。
樓君炎快速收住了自己的出招。
那人挾持了人質,現在開始不緊不慢地向門外挪,樓君炎一有向她走去的跡象,她就把劍刃嚮慕之遙的脖子靠近一些。
慕之遙在她懷中痛苦地嗚咽,掙脫不得,脖子上已經落下幾滴鮮紅的血液。
“王爺!”青檸從遠處趕來,他們在樓下聽見動靜,着急地趕上來,看到的就是王菲被賊人當作人質,而王爺與她對峙。
那賊人似是受驚了,睜圓眼睛,翻過手,拿劍尖對準慕之遙脖子上青色的脈搏。
“青檸,讓她走!”
“可是……”
“沒有可是!”
黑衣人放下心來,拖着慕之遙從幾人之間緩慢地穿行,眼看着就要下樓,一把後面綁着白色鴉羽的小箭破空而來,穿過那黑衣人的左腿。
慕之遙身後那人來不及嚶嚀一聲,朝後面直直倒下去,她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堇色溫和地問她,“夫人沒事吧?”
樓君炎見到眼前的人並沒有多開心,只是可怖地掃過堇色的手,上前把慕之遙搶過來,對樓下道謝,“多謝皇兄。”
樓伯仁手上提着一把黑色彎弓,身後則背箭筒,裏面插着那些小箭。
一身短衣,乾淨清爽,額頭上還有微微的薄汗,樓伯仁大概是剛剛從箭場回來,不甚在意,“舉手之勞。”
“怎麼了?”
“我剛剛聽見了她的聲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
那人小聲對她說,“別怕。”她不殺她。
樓君炎還想說什麼,外面卻是一陣驚呼。
“瀟瀟!”
女刺客半跪在地上,腿受重傷,她很快被幾人控制住,堇色挑開她的面紗,露出了那張出塵絕豔的臉。
“瀟瀟……你怎麼?”樓君清滿臉震驚,他坐在輪椅上上不了樓,只能在樓下極力向上看。
那往日溫和清麗的大皇子妃現下卻像是被剝去面具,她沒什麼情愫的面孔現下是精雕細琢的冷厲,眼神掃過大皇子,她微不可查地勾脣,“騙了王爺這麼久,抱歉。”
樓君清渾身顫抖,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從一開始……”他已經明白這是什麼場面,只能睜大眼睛,斷斷續續地問。
簡瀟瀟俯視樓君清,“和王爺在一起這幾年,瀟瀟很開心。”
樓君炎停在後面,他身前沉默地站着二皇子和堇色幾人,青檸和王帶不忍看,已經悄然離去。
“你什麼意思?”樓君清突然臉色一變,雙手扶着輪椅的把手,掙扎着似是想要拼命站起來。
樓君炎覺得古怪。
“簡瀟瀟!”樓君清突然眉目一凝,他朗聲對着上面喊道,那是樓君炎從來沒在樓君清那裏聽過的,一種全然是君王的口氣,“本王不許你……”
簡瀟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甩開堇色的鉗制,用袖子裏藏着的匕首刺向胸膛。
“王爺,臣妾負您。”
血水四濺。
樓君清還保持着那個掙扎想要站起來的姿勢,表情空白,那雪白的,因終日不見陽光而顯得有些病態的臉,被紅色的血液染得妖異。
他仰頭,放空的眼睛也不知看向哪裏,他喃喃道,“簡瀟瀟……”
簡府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寧靜。
京城來人從頭到尾徹查了簡家鎮,發現所謂的後起之秀不過是一個騙局,真正的幕後使者就是死去的陳管事,簡陳。
簡陳包藏禍心,在南方私養勢力,還處心積慮接近大皇子,其心可誅。
整個簡府被抄家,小孩女眷則被流放至東涼,永生不得回南冥境內。
“王爺的身體越來越好了。”
臨近除夕,南方的事情也已經處理得差不多,樓君炎協助南方各地修出水利圖紙,又把朝廷的人手在各地安插,看着應該出不了什麼亂子了,啓程回京城過年。
馬車由金石驅動,在蒼莽的雪原上穩健行進。
“多虧了王妃啊。”扁鵲探了樓君炎的血脈,佩服道,“還是王妃醫術高超,扁鵲望而不及。”
慕之遙謙虛地推讓兩句,笑意淺淡。
“你的身體最近是不是變差了。”樓君炎解下身上的袍子,蓋在慕之遙身上。
慕之遙又捂着嘴咳了兩聲,她整個人蔫蔫的,像太久沒有曬到太陽的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