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僱了一輛馬車，向東景山去。
“慕之遙來了這邊？”樓君炎今天收到一封加急的密信，還當是京城出了什麼事，沒料到是慕之遙要過來。
“王妃來這裏做什麼？我們在這的事應當沒什麼人知道啊？”王帶接過信上下看了一遍，“這下可好，京城裏多少人暗中盯着王妃啊，她這麼一來肯定會引起旁人注意。”
“一切按原計劃行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還是照常練兵？”
“是，慕之遙那邊的事交給我，按密信來的時間，她應該快要到了。”
一張小巧的馬車停在東景山下，嬋兒最先跳下來，擡頭看到漫山遍野的鮮花驚歎了起來。
東景山不高，山花從山腳開始，一直開到半山腰，幾道山泉順着草木淙淙流下，甚是有春天的感覺。
慕之遙和嬋兒本來就很少出門，看到這一番景象忍不住撒歡了向山上跑過去，看得小眉連連發笑。
“小眉最近在京城過得可習慣？”
鬼魅說話的口音是東涼那邊的，小眉聽到愣了一下，東涼也是他的故鄉，只是很久沒聽到鄉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夫人待我很好，這裏的人也很熱情。”他將一縷髮絲別到耳後，“鬼魅大人究竟爲何救我呢？”
三個月前，京城黑市。
一個瘦弱蒼白的少年一被推上臺，下面就掀起了輕輕的吸氣聲，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東涼少年，還是個雛兒，老爺們好好看看這個孩子，皮膚吹彈可破，樣貌也絕對是一等一的，帶回家去暖牀……”
下面是一陣猥瑣的笑，帶着心照不宣的意味，很快有一個挺着將軍肚，面容油膩，一看便是沉迷色慾的男子大着舌頭出價，“二百金石。”
“不是吧這位老闆，二百金石也好意思來這買東涼奴？”拍賣行的托兒最懂炒熱氣氛，兩句話激起了座上男子的勝負欲，“五百！”“我出一千！”
氛圍越炒越熱，這個東涼少年是今天的壓軸，老闆聽到下面逐漸攀升上萬的報價已經笑紅了臉，心道自己真是在東涼撿到了一個大寶貝。
東涼盛產美人，更是有聞名於世的東涼奴，漂亮的孩子不論男女，從小調教，詩書琴畫，舞樂侍人要的是樣樣精通，只等着十幾歲時賣到京城，得個大價錢。
少年身上只有薄如纏絲的綢緞衫子，裏面雪白的肌膚都若隱若現，他面上泫然欲泣，臉色灰敗得很。
他被臺上耀眼的夜明珠照耀着，眼睛根本睜不開，只能隱約辨別出來臺下是黑壓壓的一羣人，正在商量買他的價錢。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自己父親一年前得罪了東涼的一位大人，家裏人死的死逃的逃，他們長相稍微漂亮一些的便都被賣給了一個阿婆，不聽話的就要被鞭子抽個皮開肉綻，那阿婆咬牙切齒地說，要不是看他姿色尚可，以他這個倔得像頭牛的性子，早便被她打死了。
聽一起的姐姐說，賣到京城的東涼奴大多沒有好下場，南冥人看東涼人多是當做玩物和下等人，只是玩玩，玩壞了就會扔掉。
城郊的亂葬崗上多的是無名無姓的漂亮少女，身上滿是傷痕，好看的面容爬滿不甘，皮肉腐爛，慘烈至極。
他想或許那也是自己的下場，這些日子他已經認命了，便頹然地跪在冰涼的臺上，麻木地聽着下面一浪高過一浪的報價。
“三萬金石。”二樓隔間，看不到裏面坐着哪位大人，只聽小廝清朗的一聲報價，一樓都沒了聲音。
老闆也沒料到出價的是樓上那位大人，那位今日來只說是要買遺失多年的一件南冥祕寶，怎麼還對這個少年感興趣了。
“三萬金石一次。”臺上的男子吞了口水，緊張地道。
“三萬金石兩次，三萬金石三次。”
“成交——”
二樓隔間，樓伯仁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對鬼魅說，“三萬金石，你欠着了。”
鬼魅爲難地笑笑，三萬金石，他下半輩子可能要賣身給二皇子府了。
小眉被半推半搡送到了二樓，樓下都伸着脖向上看，只想一窺如此大手筆的究竟是誰。
“這是二皇子，以後你可有福享了。”老闆小聲對少年道，所謂一步登天不過如此，只是不知道去王府是受苦還是享福了。
二皇子居然好這口，老闆生怕被殺人滅口，也不敢直視那位的眼睛，把人送到了便落荒而逃。
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張看起來頗像輿圖的東西，堇色問，“這回可是真的了？”
鬼魅蹲在小眉面前，對他溫柔道，“不要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假的，李老四膽子越來越大了，這種東西都敢信誓旦旦和本王說是真的。”
“你別怕了，咱們都是好人。”鬼魅看着小眉發抖的身軀慢慢平復，笑了起來。
樓伯仁摸了摸後牙根，他何曾見過鬼魅這麼跟他和堇色說話，這也太噁心了一點。
他伸腿踢了鬼魅一腳，不滿道，“好惡心，給本王正常點說話。”
他們後來通過小眉的供述，從上到下端了東涼奴的流通渠道，也算是行了好事一件。
“自然是看你們可憐，想要幫幫你們啦。”鬼魅滿不在乎道，“日行一善，下輩子投個好胎。”
鬼魅向山上走，小眉趕忙跟上他，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猜測，“鬼魅大人，從前也是東涼奴吧。”
“哎，王爺都沒看出來，你怎麼一下就猜到了，沒意思！”鬼魅懊惱地看了看全身上下的裝束，哪有一點瘦弱美人的樣子，他不滿地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隨便猜的而已。”
獨身一人在東涼漂泊，樣貌也清秀，與尋常男子不同，就算衣物將身段遮住，還是總能看出來舊時的影子。
“鬼魅大人，爲何會成爲王爺的暗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