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覺得，時間會流逝得這麼快。
“回醫院，剩下的人繼續找。”
男人磁性的聲線帶有明顯的沙啞，湛莫寒閉上眼眸，眼球酸澀，有一陣的不適感，卻遠不及他心底的痛。
私人飛機以極快的速度回了醫院，夜幕裏的星星稀稀疏疏，銀色的月光揮灑在男人有些褶皺的西裝外套上，落下了一片清冷。
“湛總。”幾名醫生見到湛莫寒，恭敬地稱呼，也發現對方兩手空空，不由得暗暗地嘆息。
P型血是最稀有的血型之一，只有短短的四十八小時，找到P型血實在是太難！
“她睡了嗎？”湛莫寒望向手術室，他停頓下步伐，又堅定地走了進去。
“夫人說她睡太久了，現在睡不着。”醫生回答着，也沒有多說什麼。
湛莫寒眸色深了幾許，臉色多了幾分自嘲，他這個問題，答案明明顯而易見。
試問哪個將死之人，在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下幾個小時之後，還能睡得着？
湛莫寒快步走近，一邊的護士見他來急忙拉開了簾子，魏雨萌正靠在牀頭，詩清睡在她的懷裏，她面容溫柔地看着小娃娃，輕拍着詩清。
“你回來了？”
魏雨萌擡眸看着湛莫寒，她微微一笑，短短的幾個小時過去，女人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又蒼白了許多。
“對不起，我沒有找到P型血。”
湛莫寒喉結上下滾動，他忽地抱住魏雨萌，眸底自責的情緒盪漾開來，低沉的聲音壓抑着沉重。
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錯了。
比如，他不應該同意讓她冒險。
湛莫寒緊緊地擁抱魏雨萌，她消瘦了很多，抱起來輕飄飄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化在他的懷抱之中。
就算是強大如斯的湛莫寒，在這樣的情形，也品嚐到了害怕，害怕失去心愛的妻子。
“沒關係，我知道你盡力了。”
魏雨萌聽出湛莫寒話語裏的沉痛，甚至抱着她的大手，隱隱有一絲蟬抖，她的眼眶剎那間變紅，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
其實，她原本也不是怕死的人，但是一看到這個想和她廝守一生，她也想和他白頭到老的男人，魏雨萌就忍不住，心窩處更是泛開悶悶的疼痛。
魏雨萌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有些人還眷念着，有些人還想着活下去，因爲這個世間，還有他們想再一起過下去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拿我的命換你活下去。”湛莫寒深深地聞着魏雨萌身上熟悉的味道，他低垂着眼瞼，竟有一瞬間的淚意，又被他弓雖壓下去。
他的妻子那麼的堅強，他更應該堅定地守着她，當她的依靠。
簾子外邊，聽到兩人對話的醫生和護士們，默默地垂淚，他們見多了人世間的生老病死，可到了這樣的時刻，還是能再次被感染情緒。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們的血型不匹配的。”魏雨萌像是想打消這愁雲慘霧的氣氛，她對湛莫寒眨了眨眼睛，笑了笑，“你快起來，別壓到詩清了。”
這孩子真不懂事，在雨萌懷裏睡了這麼久，肯定把她的腿壓麻了。
“沒見過你這種還喫孩子醋的男人。”魏雨萌看着湛莫寒的一系列舉動，她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輕輕地嘆氣。
“那你現在見到了。”湛莫寒一本正經地說道，眼神定定地鎖在魏雨萌的身上，他的心裏本來就只裝得下她，也只看重她。
魏雨萌伸出手捧住湛莫寒的臉，她的兩隻手被紮了很多針，膚色過於白皙，青色紫色的脈搏看得很清楚。
她仔仔細細地盯着眼前的湛莫寒，似乎想將他深深地刻在腦海裏，她希望下輩子一眼就能認出他，再繼續和這個男人長相廝守。
想到這裏，魏雨萌心頭悲傷的心情翻涌着，長如蝶翼的睫毛輕懺了顫。
湛莫寒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着魏雨萌的一舉一動，面色更加地溫柔，甚至寵溺地握住她亂摸的手。
魏雨萌摸了摸湛莫寒新長出的青茬，她鼻子一酸，浮現出心疼的表情。
她知道，他一定是親自去別的國家，給她尋找P型血，馬不停蹄地奔波，根本沒有時間去打理自己。
那個高冷嚴肅，一絲不苟的湛莫寒，爲了魏雨萌，露出了他從沒見過的一面。
“你辛苦了，讓你爲我擔心了。”魏雨萌咬了咬脣角，剛一開口，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往下掉。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在那些醫生和護士面前，在詩清面前，她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傷心害怕的樣子。
但是在這個她愛的男人面前，她總是會不自覺地卸下僞裝，露出自己的脆弱。
“別哭，因爲我愛你，所以你值得。”看到魏雨萌流淚的一幕，湛莫寒的心更疼了幾絲，他伸手替她擦拭眼淚，“方勳他們還在找，我相信一定能找到P型血。”
魏雨萌重重地點了點頭，她靠在湛莫寒的肩膀上，看着牆壁上的時鐘，秒針滴答滴答地走着，昭示着她生命的流逝。
她知道，P型血是找不到了，她不怕死，但她放不下所愛的人……
魏雨萌和湛莫寒靜靜地靠在一起溫存，好像全世界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無聲勝有聲。
旁邊的血包很快就要見底，魏雨萌的生命只剩下最後的一個小時。
“時間過得真快，我從來沒想過會遇到這麼愛我的老公，還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
她按下手機，屏幕一亮，壁紙是他們的全家福，魏雨萌撫抹着上面的每一個人，綻開甜甜的笑容。
“我也是。”湛莫寒沙啞地開口，他溫和地望向魏雨萌。
魏雨萌也看向他，她漸漸地已經感覺到生命的流失，溼潤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淚。
“阿寒，我愛你。”
“我也愛你。”
湛莫寒蜻蜓點水地在魏雨萌的脣上一吻，握住魏雨萌肩膀的大手有些顫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