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買桂花同載酒 >第70章 身世 【二更】感謝訂閱
    阿桂意識到孫副管事盯着她脖頸間玉佩的模樣有些不對,連忙下意識捂住那玉佩。

    可孫副管事早就已看得清清楚楚,老淚縱橫,她伸出手,好像想摸一摸阿桂的玉佩,哽咽得說不話來。

    阿桂不動聲色地將乾淨的外裳換上,待得穿戴整齊,孫副管事已經在抹眼淚,抽抽泣泣地看着她。

    “阿桂姑娘,這玉佩,是不是你娘給你的?”

    “你認識我娘?”阿桂點頭承認,看孫副管事的模樣,不像是壞人。

    孫副管事剛擦乾淨的眼淚,又泛起了淚花,“小小姐,你真的是小小姐,老奴從沒想過,此生還有見到小小姐的這一日!”

    阿桂咬着脣瓣,有些怯意地看着她。

    她在說什麼,她有點兒聽不太明白,只是心中,卻已經有了隱約的猜測。

    “老奴以前是小姐的奶婆子,可以說是看着她長大的,也難怪今兒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親切,想對你好。”孫副管事紅着眼,懷念地看着阿桂,“你這眉眼呀,和小姐真的很像,含着一汪水似的,又溫柔又好看。”

    阿桂大概聽懂,孫副管事口中的小姐,就是她娘。

    這時候,孫副管事又問道:“小姐如今在哪?爲何淪落到你要出來接這些活兒?廚房到處都是油,多不適合你,你瞧瞧你這手上一層薄繭。”

    她又心疼地看着阿桂。

    阿桂垂眸,語氣低落,“我娘,已經過了。”

    孫副管事愣住,仿若晴天霹靂。

    可是很快,眼淚就似斷了線的珠子掉下來。

    “我當時就知道,她若離開國公府,是過不下去的,她那樣金枝玉葉長大的,怎麼能去那鄉野之間受那等苦......”孫副管事落淚嘆氣,“是我害了她,我該攔着她的。”

    阿桂從來沒有聽她娘說過這些事,當下便蹙起眉尖,輕聲問道:“孫婆婆,我娘、是國公府的小姐?”

    孫副管事擦了擦淚,點頭道:“你娘是當今國公爺的親妹妹,自然是國公府的小姐,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她當年執意要嫁給你爹,可你爹一窮二白的,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哪能嫁給他,老國公爺自然不會同意,還給你娘定了一門好親事,可你娘卻...與你爹私奔了。”

    “老國公爺氣不過,和她斷絕了父女關係,族譜除名,對外便說,她忽然染了惡疾而亡。”孫副管事抹着淚,“我一直在府裏,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從任何人嘴裏聽到你孃的消息。”

    說着說着,孫副管事又抽抽搭搭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那麼狠心,真就不管小姐了,要不然,小姐也不會......”

    阿桂垂眸,緊緊攥着袖口。

    她也沒想到,她娘還有這樣顯赫的身世。

    從她出生,到她爲她娘送葬,確實都沒見過國公府的一點兒影子。

    就連他爹守着的那個莊子,也並不是國公府的。

    孫副管事又嘆着氣,指責阿桂她爹,“我就知道,你爹那樣沒本事,是不可能給你娘帶來幸福的,可你娘不信,偏看他哪兒都好。”

    阿桂抿緊脣沒說話。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她娘彌留之前,爲何說些那樣的話。

    比如並不是非要和喜歡的人廝守終生纔是幸福。

    比如門當戶對的重要性。

    比如要她以後選最合適的那一個,而不是最喜歡的那一個......

    原來她娘,是後悔了麼。

    孫副管事擦着眼角的溼潤,唉聲嘆氣道:“你娘定是悔斷了腸子,你可知道,當年你外祖父爲她指的那門親事有多好?”

    阿桂搖搖頭,緘默着。

    “是當今聖人!”孫副管事壓低着聲音,湊到阿桂耳邊悔不迭地說道,“若不是你娘逃婚,如今她就是當今天下最尊貴的皇后!絕不是如今過世許久京城中都無人知曉的悽慘光景,這真是......造化弄人吶!”

    阿桂眼尾泛紅,想起彌留時倚在榻上哀怨的孃親,想起還在重牢中生死未知的爹爹。

    這一切,都錯了麼?

    她咬着脣瓣,又聽得孫副管事問道:“你帶來的那個幫廚,喚你阿姐,他也是小姐的孩子?”

    阿桂搖搖頭,這事太過複雜,不好解釋,她只能簡單說道:“他是我收養的阿弟,只比我小三歲,並無血緣關係。”

    孫副管事臉色微變,她活了這麼些年,哪能看不出這小娘子和小郎君之間還未挑明卻已悄然滋生出的情愫。

    她連忙勸道:“小小姐,你可千萬莫要步了你孃的後塵!可不能選個以後沒出息的草草嫁了啊!”

    阿桂微怔,還沒明白孫副管事怎的忽然開始說這些。

    孫副管事又道:“那個方小子我瞧着他是生得俊,就算咱們京城裏也鮮有比他好看的貴公子,可這看人,絕不能只看臉吶!”

    “當初你娘,就是瞧上了你爹那一張臉,還有那不着調的花言巧語!你說說,這臉再俊,能種大米不?花言巧語說得再好聽,能換來大宅子麼?”孫副管事一臉急切,生怕阿桂也和當初她娘一樣。

    阿桂愣了愣,終於明白孫副管事的話裏是什麼意思。

    她臉頰微紅,輕聲反駁道:“孫婆婆,我只當他是阿弟。”

    孫副管事撇着嘴角,還想並不大相信她說的話,還沉浸在阿桂她娘已經過世的巨大打擊中,並把這一切都怪罪於阿桂她爹,因此連帶着一切的窮小子,都看不上。

    “小小姐,你生得這樣好看,而且還流淌着沈國公府的血脈,絕對不能輕賤了自個兒,起碼得嫁個富貴人家,不用你再辛苦下廚做工的。”

    孫副管事搖着頭,“那個方小子,既沒什麼像樣的手藝,也沒什麼能耐,就連幫廚也只會添添柴火什麼的,這些年一直是你養着他吧?”

    這話說得沒錯,阿桂沒法反駁,只能默認。

    看她這模樣,孫副管事更是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他一個喫軟飯的小白臉,還不如當年你爹呢!你爹當年至少是種莊稼的一把好手,力氣也大得很,養家餬口不成問題!”

    阿桂撫了撫眉心,正想和她解釋,雖然是她養着他,但是他已經中瞭解元,如今再參加會試殿試,很快就能有出息。

    可孫副管事說起話來連珠炮似的,壓根找不到讓她插嘴的間隙。

    孫副管事瞧不上方喻同的數落了一陣兒,纔想起來問:“對了,你爹現在呢?”

    其實孫副管事並不怎麼想聽阿桂她爹的事情。

    因爲想起他,就很氣人,明明信誓旦旦帶走了小姐,卻又不能給她幸福,還害得她如花似的年紀就過世,留下可憐又柔弱的小小姐沒了娘。

    孫副管事眼眶通紅,從阿桂堅韌而溫柔的眼神裏,已經腦補出了阿桂這些年的慘狀。

    雖然孫副管事將阿桂她爹貶得不能再差,可阿桂還是很喜歡她爹的,忍不住爲他正名道:“其實我爹還是很好的,我記事起,他就已經是一個莊子的管事,待我和孃親都很好。”

    恨不得能把星星月亮都摘下來送給她們娘倆的那種好。

    說着,阿桂眼尾有些泛紅,聲音極低極輕地說道:“只是後來,有人誣陷他,害他進了大牢裏,我娘也憂思成疾,沒撐得下去。”

    孫副管事拍着大腿,扼腕嘆息,哭道:“小小姐,你受苦了。”

    都不必問,她也知道沒了爹孃的孩子長這麼大,得受多少苦,流多少淚。

    “孫婆婆,都過去了。”阿桂彎起脣角,目光平和輕淡。

    好像那一抹難過在她的人生中也是同樣,轉瞬即逝,不起波瀾。

    她本是想讓孫副管事不再那麼難過,因爲她當事人都已經過了那些坎了嘛。

    卻沒想到孫副管事哭得更狠,眼淚水在滿是褶子的臉上肆意流淌着,“小小姐,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後有什麼難處,來找老奴!”

    說着,她竟不管不顧起來,“這沈國公府,我也不想待了!小小姐,待老奴和沈國公府解了契約,就伺候你去!老奴即便一身殘軀,也不願伺候這些無情無義的人!......小姐過得如何,老奴悶在這高門大院裏毫不知情,難道他們還能不知嗎?!”

    “你爹入獄他們不管!”

    “你娘病了他們也不管!”

    “你爹孃都不在了你一個小孩在外頭顛沛流離他們竟然還不管?!”

    這鐵石心腸、見死不救、冷血無情、麻木不仁的沈國公府。

    孫副管事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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