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目光殷切,全落在阿桂身上。
“阿桂姑娘,好久不見。”
阿桂面容平和,脣角勾出一抹疏離的笑意。
“左郎君可有何事?”
聽着她略顯涼薄的聲音,左曄春彷彿感覺自己的心也在一寸一寸往下沉。
他蹙起眉宇,低聲道:“阿桂姑娘,你是不是在、怪我娘?她說的那些話確實——”
“左郎君,你誤會了。”阿桂打斷他的話,白生生的小臉看不出分毫波動,“你娘是長輩,我豈會怪她?更何況,她說的什麼話,我也都忘了。”
不怪誰。
因爲我倆毫無關係,豈談得上怪誰?
望着阿桂輕淡從容的小臉,左曄春悄悄攥緊拳。
他知道,她是真的被他和他娘傷透了心。
左曄春顫着指尖,啞聲問道:“不知阿桂姑娘可有空,去喫杯茶?”
阿桂雙瞳澄澈,帶着笑意拒絕道:“抱歉,左郎君,我剛搬新宅,還要採買許多東西,只怕不得空。”
“那改日吧。”左曄春連忙改口,生怕連改日,她都拒絕。
阿桂福了福身子,朝他溫聲道:“那我便先走了。”
左曄春癡癡望着她的背影,眸光漸漸暗淡糾結。
她到底...還喜不喜歡他?
……
雖偶遇左曄春,可阿桂的心境卻不會因他而起半點波瀾。
倒是幸虧了他這一打岔,讓她暫且拋卻了和方喻同糾纏的那些煩惱,在街市上閒散逛了起來。
正是萬花爛漫的時節,許多賣花的小姑娘提着馬頭竹籃,歌聲清脆的在各個街口叫賣着。
牡丹芍藥,棣棠木香,都是開得最鮮豔嬌美的時候被摘下,灑上晶瑩的露水,等着被同樣嬌美可愛的姑娘們簪到頭上。
阿桂見蘆葉和汀州瞧得眼睛發直,便買了三朵。
蘆葉歡歡喜喜地給阿桂簪上一朵牡丹花,又與汀州互相簪上一朵木香花,開心得不得了。
穩重些的汀州也一直噙着笑意,合不攏嘴。
春日的太陽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阿桂逛了一圈,沒找到有什麼需要採買的,便帶着她們去京城裏最有名的酥香鋪子喫點心。
蘆葉捧着一口酥,好喫得眼淚都快淌出來了。
她忍不住感嘆道:“姑娘對我們真好,以前我……”
話說到最後,有些哽咽。
汀州悶頭啃着栗子糕,沒說話,只是眼角也不由自主溼潤起來。
阿桂心中微嘆一口氣,又捏了塊一口酥放到她倆掌心裏。
她也是苦過來的,雖然沒有當過丫鬟,但她知道肯定比她以前還要難,她們纔會不得已賣身來當丫鬟。
日子都過得不容易,她自然不會爲難她們,反而力所能及地對她們好。
蘆葉和汀州從沒遇見過這麼好的主子,感動得不知該如何說。
……
逛到黃昏將近,阿桂才帶着喫飽喝足的兩個小丫鬟回家。
蘆葉更親近她了,像只快活的小鳥,嘰嘰喳喳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汀州似乎也激出幾抹活潑的性子,話也跟着多了幾句。
阿桂順着兩人的目光看去,原本臉上輕淡的笑容微微凝固。
只見方喻同懶洋洋地倚在廊下,神情閒散,長腿支着。
與她四目相對,他勾着嘴角,半眯着眼問道:“阿姐逛了一日,累不累?”
阿桂點頭,掐着眉心說道:“是有些乏了,蘆葉,扶我進去睡吧。”
“是。”蘆葉脆聲應了,扶着阿桂往裏走。
方喻同就擋在門前,越靠近他,阿桂的心口就跳得越快。
直到可以聞他身上淺淺的香味時,一顆心更像是快蹦出了嗓子眼兒。
“等等。”方喻同忽然伸手,攔住了她們主僕二人。
他斜瞥蘆葉一眼,直接從腰間取下錢袋子扔給她,“去街上打壺好酒來。”
蘆葉下意識看向阿桂,好像有些遲疑,在等阿桂的命令。
方喻同嗤笑,神色隱約可以瞧出些許不悅:“怎麼?才過了一天,就忘了你是誰買來的?”
“奴婢不敢。”蘆葉連忙低頭,卻悄悄攥着阿桂的袖口。
嘴上說着不敢,還是遲遲不肯動身。
汀州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緊緊扶着阿桂的另一隻胳膊,與她沆瀣一氣。
趁方喻同在氣笑之前,阿桂長睫微顫,輕聲道:“蘆葉,你去買吧,要最好的酒。”
蘆葉這才乖乖應了聲,快步離去。
方喻同看向汀州,“你陪她去,多提幾壇回來。”
汀州也下意識看向阿桂,直到她點了頭,才腳步匆匆去追蘆葉。
等她倆走後,院子裏安靜下來,阿桂感覺自個兒彷彿能聽到方喻同的呼吸聲,不由放緩了呼吸。
“阿姐,我中了狀元的慶功宴,你似乎沒給我擺。”方喻同要笑不笑地提醒着,語氣裏還夾雜着那麼一絲似有若無的幽怨。
其實早就擺了,只是那時她以爲他馬上要當駙馬郎,在宮中陪着聖人和公主宴飲,所以就沒等他,和晏芷怡她們一塊吃了。
想到之前她心裏頭那股泛酸的醋勁兒,阿桂都仍然有些不可思議。
她竟然,會有像個醋罈子的時候。
阿桂咬着脣瓣,不知該如何作答。
但方喻同已經替她答了。
“擇日不如撞日,阿姐今日就陪我喝一頓吧。”
阿桂擡起微顫的長睫,綿糯的嗓音似黃鸝,“就、我我們倆?”
“是啊,就我們倆。”方喻同眼神不可名狀,似笑,又似在怨,“畢竟阿姐,不是都已經同其他人慶賀過了麼?”
阿桂想逃。
卻發覺他身子一側,將她逼得後背抵着廊柱。
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偏偏他還俯下那頎長纖細的身子,長臂撐在柱子上,衣料微微擦過她的耳尖,好像摩擦得生了更多滾燙的熱意出來。
他上挑的尾音,像是含了危險的小鉤子。
他問她:“爲何總覺得,阿姐近日有些在躲我?”
阿桂心裏咯噔一聲,哪敢承認。
她抵着他的胸膛,目光微顫着迎上他深邃探究的眸光,“沒有的事,你怎會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