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買桂花同載酒 >第89章 父女 我女兒居然嫁人了?
    京城重牢,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外圍是一圈巨大堅硬的石牆,間隔一炷香的時辰便有表情嚴肅的兩隊官兵巡邏,鎮守非常縝密。

    而重牢內的樣子,大抵尋常百姓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

    潮溼、陰森,瀰漫着一股死亡的臭味。

    方喻同剛和阿桂走進去,就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麼髒亂臭的地方,他不該讓她進來的。

    可阿桂卻渾然未覺,而是一口氣往前走,還忍不住壓低聲和他確認,“是在最裏面一間麼?”

    方喻同點頭,不着痕跡地護着她往前走。

    這條過道前後都無人,盡頭是琢磨不透的黑,安靜幽深得不像話。

    阿桂屏着呼吸,雖有些害怕,可對於她來說,即將見到好多年不見的爹爹,更讓她血液倒流,心跳加快。

    終於,好像到了盡頭。

    最後一間牢房前,阿桂顫着指尖,慢慢靠近,終於透過稀薄的光亮,看到了她一直惦記着牽掛着的親人。

    四四方方逼仄的空間,像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牢籠。

    阿桂的爹,元恆正坐在一堆稻草上,垂着面龐,手裏拿着幾根稻草不知編着什麼,嘴裏還咬着一根稻草,哼着曲兒。

    曲調很好聽,帶着一股淡淡的憂愁。

    聽了幾句,就縈繞在心頭,揮之難去。

    “爹——”阿桂握着面前的鐵柵欄,失聲喊道。

    掌心中,鐵柵欄的冰涼溫度衝擊着她,卻仍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真的,見到他爹了。

    可爹卻變了好多。

    他的頭髮已經花白,聲音也滄桑許多。

    不像是小時候抱着她給她哼曲兒講故事的那個男人,清亮嗓音裏全是閃爍明亮的笑意。

    隨着他緩緩擡起的腦袋,阿桂發現,他真的老了。

    “爹——”阿桂又喚了一聲,已經帶了明顯的哭腔,肩膀微微聳動,一顆眼珠兒顫顫滑過鼻翼。

    “阿、阿桂?”元恆慢悠悠站起來,幾乎是一步步挪過來,腳上沉重的鐵鐐發出鈍悶的撞擊聲。

    他艱澀又喑啞地喊出阿桂的名字。

    就這麼兩個字的名字,似是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來一般,全然沒有剛纔他哼小曲的那股流暢力道。

    阿桂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用力捏着鐵柵欄的指尖已經泛白,淚珠兒不斷從下巴尖兒掉落,砸在大牢陰暗潮溼的地面上。

    “真是阿桂。”元恆還一臉在夢中般的神情,遲遲不敢相信。

    他掐了一把大腿,隨後更加跌跌撞撞地拂過來,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同樣用力地握住鐵柵欄,雙眼含淚,聲音發顫地說道:“阿桂都長成這麼大的姑娘了啊……好啊!真好啊!你和你娘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模一樣。”

    靠得近了,不遠處隱匿在黑暗中的方喻同也能瞧清楚他的模樣。

    雖然他眉眼間已經滿是被歲月磋磨出的風霜,但仍然能依稀看出他年輕時的俊逸瀟灑。

    也難怪,爹孃不好看的話,是不可能生出那麼美的阿姐的。

    方喻同又看了一眼阿桂肩頭聳動的背影,心頭有些擔憂。

    瞧她這模樣,想必今兒眼睛是要哭腫的。

    元恆並未注意到一直在打量着他們父女相見的方喻同。

    他滿心滿眼,都是久別未見的女兒。

    “阿桂,這些年你過得如何?二叔二嬸有沒有好好照顧你?”元恆並不知道,在他鋃鐺入獄之後,他心目中的好弟弟好弟妹,變成了怎樣的嘴臉。

    阿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爲說來話長。

    但她記得小時候,二叔二嬸不是這樣的。

    她爹是莊頭,二叔二嬸都在莊上找了活兒幹,所以對她爹孃,還有她,都是無微不至如春風般溫暖的。

    她後來也沒想到,原來他們竟然那樣會裝。

    這些腌臢事,她此刻不想多提。

    和爹見面的每一刻都珍貴,她只想好好珍惜。

    父女二人久別重逢,本該有千言萬語說不完的話。

    可真當面對面的時候,反倒無語凝噎,好像千言萬語橫在心頭,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阿姐,時辰快到了。”方喻同走進那稀薄的亮光中,拍了拍正在一直落淚的阿桂肩膀,給她遞上一條帕子。

    阿桂無言接過,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望着兩人熟稔親暱的動作,元恆心頭一震,還含着淚光的眸子逐漸驚恐放大,“阿桂,這是——”

    “爹,這些事說來話長,等你出去後,我們再好好和你解釋。”方喻同朝他笑得溫和自然。

    這聲爹也喊得無比順暢,愣是讓阿桂的眼淚都止住了,回過頭來羞惱地睨着他。

    不過因爲眸底盈盈的淚光還在,所以這回眸一眼,愣是讓元恆看出了含情脈脈的味道。

    元恆心情複雜,難以描述。

    他艱難地看着方喻同,又看了看阿桂,“你們……這……”

    方喻同看向元恆,勾脣笑道:“爹,我很快會救你出去的。”

    元恆心底正掀起千層巨浪,起伏不定,怔得一時說不上話來。

    阿桂咬着脣瓣,似羞似嗔地睨了方喻同一眼,然後朝元恆說道:“爹,我不能在這兒久留,還有許多事情都未和您解釋清楚,但您彆着急,如今我們就住在京城,等以後若有機會,再來看您。”

    這麼長一串話下來,元恆就捕捉到了最關鍵的一句話。

    “如今我們就住在京城”

    他們都已經……住到一塊了?

    元恆捂着胸口,像針扎似的,在牢裏待了這麼多年,除了驚聞妻子去世的噩耗那一日,就數今日,他情緒起伏波動最大。

    方喻同卻跟沒看到他的拒絕似的,還一口一個“爹”,喊得自然又親熱。

    “爹,您放心吧,以後我們會常來看您的。”

    “而且爹,您也在這兒待不了多久了,我會盡快救您出去的。”

    “爹,我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元恆:……

    阿桂沒有在意方喻同說這些,畢竟之前方喻同就在她面前“咱爹咱爹”地喊着了。

    她只是被方喻同不捨地拉着走,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又一眼。

    不捨又心疼。

    元恆也心疼。

    是自家寶貝女兒就這麼被拱走了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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