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買桂花同載酒 >第111章 感謝訂閱
    “抱歉,大人正有事要忙,不能見你們。”

    蘆葉請了好幾位相熟的門房去問,都是這樣的答覆,不由心灰意冷地回到馬車上。

    阿桂正透過虛掩着的馬車簾子看那扇緊閉的紅漆大門,眸似秋水,盈盈綽約,卻神色難辨。

    蘆葉抿緊脣角,低聲安慰道:“姑娘,那羣門房定是被那姓陸的給收買了!......竟敢阻攔姑娘去見大人!姑娘別急,大人要是知道,定饒不了他們!我再想想旁的法子。”

    阿桂纖細柔嫩的手腕搭在膝前,神色輕淡,聲音也淡得很,“不必了。”

    蘆葉疑惑地看着阿桂,“姑娘,爲何?您莫要說氣話,這大人肯定......”

    “不是氣話,真不必了。”阿桂瞄了一眼站在方府門口,那幾個氣定神閒昂着腦袋和胸脯的門房。

    如今正是方喻同得勢之時,所以連帶着方府上下的僕人也都跟着意氣風發,神氣十足。

    阿桂收回眼神,細白指尖撥弄着腰間掛着的香囊,“若沒有主人發話,他們也不會唯那陸姑娘是從。所以,是他的意思。”

    蘆葉咬着脣角,仍有些不甘心,“姑娘,大人明明不是這樣的。”

    阿桂眼底閃過些晦暗不明的神色,以她對小同的瞭解,他確實不會這樣。

    所以......

    她心中隱約有了猜測,將馬車簾子徹底放下來,淡聲吩咐道:“回府吧。”

    蘆葉噘着嘴,“姑娘,就這樣算了?”

    “嗯,算了。”阿桂輕笑一聲,好似一點兒都沒有放在心上。

    蘆葉卻不高興,抱着阿桂的胳膊搖了搖,語氣有玩笑似的埋怨,“姑娘,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還笑得出來!”

    “難不成還哭?”阿桂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蘆葉的後背,“好了,莫要做這個樣子,你若是不高興,不如我帶你去喫純香坊的蜜桃酥?”

    蘆葉眼睛微亮,旋即又黯淡下來,“以前大人若下朝得早,都會給咱們帶純香坊的糕點,那時候的大人多好。”

    “莫提他了。”阿桂頓了頓,挑眉道,“你不如想想,待會兒給汀州帶些什麼糕點回去,她會歡喜。”

    蘆葉到底年紀不大,被阿桂這樣一說,注意力便轉移了,沒有再喋喋不休抱怨着方喻同,而是歡歡喜喜地叫車伕往純香坊的方向去。

    阿桂差蘆葉多買了兩份純香坊的糕點,因爲姜淑鷂也愛喫,想來已有幾日未去看她,且她身上的傷也大概差不多養好了,便想着去瞧瞧她。

    今日劉定不在家,所以阿桂去見姜淑鷂倒是沒什麼阻礙。

    自從姜淑鷂爲阿桂擋刀之後,劉定見阿桂便沒什麼好臉色,隱約還有些咬牙切齒,就像是......一條狗見到曾經傷害過自家主人的壞人,所以齜牙咧嘴,喉嚨裏壓抑着低吼。

    阿桂也知道,這樣的比喻不太恰當。

    但當她說出來時,卻是笑得蘆葉眼淚都出來了,“姑娘真是有趣,這話簡直說到我心窩子裏去了,我之前便有這樣的想象,卻不敢說。”

    阿桂眉眼彎彎,低聲道:“可莫要在劉家提起,免得被趕出來。”

    蘆葉連連點頭,捧着描金紅木橢圓食盒,歪着腦袋忍不住問道:“姑娘,您說那劉大人平日裏對着他夫人也沒什麼好臉色,可又爲何,又不喜歡您?”

    阿桂眼神裏透着莫可名狀的瞭然,“他啊,這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蘆葉不愛讀詩,這話自然難以理解,還想再問,馬車卻已經到了地方。

    只好捧着食盒跟在阿桂身後。

    今日劉定不在,沒人擋路,所以阿桂很快便見到了姜淑鷂。

    姜淑鷂正倚在涼亭裏新擺的軟榻上,一側擺着果盤,半眯着眼小憩。

    聽到動靜,她便醒了。

    見到是阿桂過來,自然更是喜笑顏開。

    連忙拉着阿桂坐下,與她說話。

    阿桂燦然笑着,將姜淑鷂喜歡的點心擺出來給她喫,又問道:“外頭風大,還是該回屋歇着,你傷還未好呢。”

    姜淑鷂睨她一眼,嗔怨道:“我又不是瓷瓶做的,怎就吹不了風?更何況,這會兒日頭正好,纔不會冷呢。且我那傷口早好了。”

    “讓我瞧瞧?”阿桂關心她的傷勢,伸手搭在她的臂膀上。

    姜淑鷂卻一躲,神色有些自卑地說道:“不要看了,阿桂,那傷口猙獰得很,別嚇到你。”

    “怎麼會?”阿桂咬着脣角,眸子浸在一汪清潭裏,有些愧疚,又有些難受,泛起些不自控的水光,“淑鷂,到底是我連累了你,那些人明明是衝我來的,你......”

    “你瞧瞧你,又要舊事重提了不成?”姜淑鷂擡起纖纖玉指,點了點阿桂的額頭,“好了好了,讓你瞧便是,你可莫要哭了。”

    姜淑鷂帶着阿桂來到屋內,解了外裳,露出後背的傷口給她看。

    傷口確實是好了,結的痂都已經脫落,長出一道粉嫩的新肉來,只是那麼大的刀口,到底還是留了痕,與周遭的雪膚柔色一比,便顯得有些突兀。

    但說不上猙獰,沒有那麼可怕,只是有些可惜罷了。

    阿桂沉默着,將姜淑鷂的外裳拉上,又替她繫好衣裳的束帶,半晌未言。

    姜淑鷂瞧着阿桂微紅的眼眶,那泫然欲泣卻又未泣的纖楚模樣,莫名心一軟,語氣淡淡道:“阿桂,你莫要再愧疚了,這事怪不得你。”

    “淑鷂,這些本該是我受着的。”阿桂小臉發白,低低垂着。

    “胡說什麼。”姜淑鷂眉頭一擰,“......那刀若不是我擋着,便要砍到你脖頸,那便不是背後一道傷疤這樣簡單了,而是要你的命,懂不懂?”

    阿桂遠山含黛的眉眼盈盈,水光熠熠,咬脣擡起,望着姜淑鷂。

    姜淑鷂攏住她的腰,眨着眼睛安慰道:“所以,用我後背的一道疤,還你一條命,多值當的買賣。你知道我出身商賈之家,要是這麼好的買賣我不做,都對不起我姜家經商的列祖列宗。”

    阿桂被她這一番言論逗笑,眼睫不自覺沾上了笑出來的一兩滴晶瑩淚珠,微微顫動,“淨說胡話,這哪是什麼買賣。”

    姜淑鷂也跟着笑,眉眼柔和,溫柔明亮,“說起來,我和你,也是做買賣認識的,那纔是我這輩子,最值當的一次買賣。”

    阿桂心中微熱,回抱住姜淑鷂的腰,親暱地靠在她肩膀上,“淑鷂。”

    “嗯?”

    “謝謝你。”

    “你我之間,纔不必言謝。”姜淑鷂一手抱着阿桂的腰,一手安慰似的撫着她的髮髻。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劉定忽然出現在門口,看着她倆,臉色簡直黑成了鍋底。

    姜淑鷂不以爲意地瞥他一眼,又望了望外頭的天色,疑惑道:“今兒這麼早就回來了?”

    劉定當然不會告訴她,他是聽到家中報信,才匆匆趕回來的。

    只是又露出“護主”的神色,只差沒齜牙咧嘴地看着阿桂,警惕又疏離地問道:“她來做什麼?”

    “我來給淑鷂送些點心,順便看看她的傷勢如何。”阿桂微微一福身,回答完劉定的話,便轉頭與姜淑鷂說道,“淑鷂,三叔還在家中等我回去一同用晚飯,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來看你。”

    劉定不在的時候。

    姜淑鷂埋怨似的看了劉定一眼,又想起她病着的這些時日,他一直鞍前馬後地忙着照顧她,又實在不好說他什麼。

    她只好趁拉着阿桂的手時,抱歉地捏了捏阿桂的手背,並道:“也不必非要你來看我,我這傷好了,隨時去找你也可以的。”

    “哼,還是別了。”劉定忽然不合時宜地冷哼一聲,“免得又要爲人家擋刀,你這條命,好好活着不成嗎?”

    姜淑鷂懶得理他,當沒聽到,拉着阿桂往外走,“我送你到門口。”

    阿桂瞄了一眼留在原地,宛如凝固成了一座冰山的劉定,無奈地抿起脣角,轉過頭悄悄問姜淑鷂,“你與他的關係,如今怎樣了?”

    “不如何。”姜淑鷂垂下眼,抓着阿桂的指尖卻不自覺微微顫了顫。

    “說你背後的傷口猙獰,是他說的?”阿桂悄聲又問。

    姜淑鷂這回手心裏冒了些汗,臉頰也泛上些紅霞。

    她和劉定成親這麼久,並無肌膚之親,還是到了受傷的這些時日,才讓他看到她的後背,說起來實在有些羞人。

    見姜淑鷂不答話,阿桂心裏就明白了,忍不住低聲安撫道:“他騙你的!你莫要擔心,後背的疤並不嚇人,只是淺淺一道,一點兒都不醜。”

    姜淑鷂之前聽丫鬟也這樣悄悄告訴過她,和劉定說得不太一樣,所以她沒敢相信,只以爲是丫鬟在強行安慰她。

    直到聽到阿桂這樣說,她輕輕鬆了一口氣,畢竟是姑娘家,誰願意身上有一道可怖猙獰的疤痕?

    不過又很快理解劉定爲何要騙她。

    因爲這些時日,他總生氣,怪她不該給阿桂擋刀。

    所以若是將這後遺症說得嚴重一些,比如身上多了一道猙獰的疤痕,醜得實在嚇人,她大概就會後悔,以後再也不敢挺身而出了吧。

    可是劉定不知道,無論他怎樣說,怎樣嚇她,她都不會後悔。

    這樣的情分,並不是一道猙獰的疤痕就能嚇退的。

    若以後還有這樣的危險,她依舊會挺身而出,不計後果。

    因爲她知道,若是換了阿桂,也同樣會如此。

    她們是姐妹,是知己,是把對方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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