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看到男人的臉,我驚訝地說出他的名字。
“我爲什麼不可以在這裏?難道溫瀟小姐這裏是左愈的專屬領地,只許他來,不許別人來嗎?”
楚湛對我做了一個有些調皮卻不失優雅的鬼臉,和左愈不相上下卻截然不同的俊美容顏足以讓任何的未婚女性羞紅了臉,雖然她們明知道,他只是出於一時的趣味,在調侃作弄別人而已。
最初的驚愕過後,我有些慌張起來。這家醫院都是左家的產業,楚湛出現在這裏,雖然好像經過了特別的僞裝,但最後肯定會被左愈知道。
等到左愈知道了這件事,楚湛怎麼樣不好說,反正我是一定會遭殃。
“嘖,怎麼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該怎麼形容你現在的樣子,像迷了路的小鹿般羞澀惶恐,又有點想要拒絕我的冷淡。總之,是非常讓我感興趣的樣子呢。”
楚湛頗爲自來熟地坐到我的牀頭,一張帶着笑的俊臉貼近我,又在我忍不住往後縮時,和我保持在一個親密卻不顯輕浮的距離。然後,他對我眨了眨眼,目光落在一旁的玫瑰上,笑道:
“沒想到啊,溫瀟小姐如今的處境這麼不妙,居然還有愛慕者送花。讓我猜猜這花是誰送的。首先要排除左愈,那個一臉殺意只想着如何打垮對手的工作狂纔沒這麼高級的情趣。”
我忽然很想反駁楚湛,左愈不是不懂情趣,他也是知道要給心愛的女孩子送花的。溫霏病房裏每日都換新花樣的花瓶,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不過,左愈憎惡我,他永遠都不可能給我送花。
我的嘴脣動了動,最後只是無力地說:
“應該是醫院的護士送錯了地方,我根本不認識在卡片上署名的深先生。”
聞言,楚湛忽然笑出了聲。他笑起來,實在很好看,是和冷冽凌厲的左愈不同的好看,溫柔中帶着一點讓人捉摸不透的狂放。
“你真可愛。”他轉過頭看着我,不帶任何芥蒂地伸出手拿起那束玫瑰,遞到我面前,眼裏閃爍着明朗的光亮,收起之前的笑意,似乎很認真地對我說,“我就是深先生。溫瀟小姐,這朵花,送給你。”
他沒有單手將花遞給我,而是雙手捧着這束花。這讓我幾乎產生了一種溫暖的錯覺——我真是他珍視的女孩,他要把很重要的東西獻給我。
楚湛眼裏的光亮,刺痛了我的雙眼。
“對不起,請你拿回去。我不能接受。”
我低下頭,垂着眼眸不再看他,儘量用冰冷的口氣說:
“以你在滬城的人脈和地位,應該都聽說過我的事了。我配不上你的花。”
像楚湛這樣的人,不論他接近我出於何種目的,是真對我感興趣還是隻想玩弄我,接受他的示好,都只會造成我慘痛的人生中的又一悲劇。
是的,我已經沒有尊嚴了,誰都可以看不起我。但我仍然有我的原則,這可悲的原則或許就是我還活着的原因。
“你的事,不用特意聽說,從三年前開始就傳得滿滬城都是,比最勁爆的明星八卦都更吸引大家的注意。走在大馬路上,只要長耳朵的人不想聽,都能被迫聽到你的醜聞。”楚湛仍舊保持雙手捧花獻給我的姿勢,慢條斯理地說,“溫家的長女蛇蠍心腸,算計親妹妹爲自己頂替罪名,結果被妹妹的愛人左大總裁送進監獄。”
但這樣脆弱的情緒,都只能埋藏在心底。
“沒錯,我就是那個蛇蠍心腸的罪人。”我擡起頭,麻木地看着楚湛,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平靜地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這樣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的人,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還是離我遠一點。”
這三年來,左愈不相信我是無辜的,最親近的朋友不相信我無罪,我已經學會認罪,不會傻到和一個初識的男人說自己是無罪的,那隻會徒增笑料。
“蛇蠍心腸的女人,都像你這樣脆弱不堪,身上一點肉都沒有,姿容還如此憔悴嗎?”
楚湛還是捧着那束花,一點也不尷尬,笑眯眯道:
“我還以爲,蛇蠍心腸的都是火辣無比的美人呢。”
他的那副架勢,就好像我不接過他的花,他就不罷休,永遠都這麼捧下去。
聽到他戲謔的言語,我的臉紅了一下,隨即又變得更加蒼白。“你說得對,我的身材不夠火辣,人也憔悴,沒什麼能吸引男人的地方。所以,楚湛先生還是趁早遠離我。”
如果是四年前年輕氣盛時的我,聽到楚湛這麼說,會被激起反駁要強的心,向他證明自己也有自己的魅力,可現在的我,卻覺得,他說得太對了。
我沒什麼優點,蹲過監獄,身上有抹不去的污點,甚至比不上最普通的女孩。我這種女人,不足以和楚湛這樣的人發生任何糾葛。
楚湛仍舊不依不饒,沒有收回他的花。他手裏的玫瑰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就在我的面前,嬌豔欲滴,色彩濃厚得像是一種諷刺。
“如果我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呢?”
他執着地望着我,沒有絲毫的退縮,清澈的眼睛讓我生不出任何骯髒的疑竇。他身上確實有種奇特的魅力,不同於任何男人,分明心懷祕密,分明別有用心,卻又正大光明。
“喜歡我?”
我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卻不能笑出聲來,無論是輕鬆的笑,還是沉重的笑。我只能苦澀地說:
“楚先生,不要消遣我了。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就當是可憐我,請你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我會當真的。到時候,和我這種女人產生不應該的交集,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這番話,我說的真心實意。
不知不覺中,還是不能在楚湛面前做出低賤卑微的樣子,還是想徒勞地守着那一點看不見的尊嚴,在他面前挺直了腰,說着拒絕的話,就像一個還有資格拒絕別人的普通女孩一樣。
我越發感覺到自己的悲哀。
“麻煩?”楚湛聳了聳肩,不以爲意地輕笑,對我搖了搖頭,“溫瀟,對我說你很麻煩,所以讓我遠離你,這說明你一點都不瞭解我。我楚湛可是全滬城最不怕麻煩的男人,不然又怎麼敢和你的左先生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