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果然看見西裝革履的左愈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胸,那張迷倒了不少名媛的俊臉對着我,帶着有些笨拙的討好。
也只有他才能把討好的表情做得如此剋制驕矜,如此的不諂媚,傲嬌得就像是帝王向他喜歡的人拋出橄欖枝,然後靜靜地等着心上人跪在地上,雙手捧起橄欖枝一樣。
這樣矛盾的左愈,看一眼,我就心煩意亂。
我沒有問他去哪裏,因爲我哪都不想去。
“我不想出門。我累了,要休息。”
冷冷地拋下話,我站起身,把畫布蒙上,匆匆地走到房間的另一邊,倒在牀上。
但左愈卻沒有就此離開。
不但不離開,他還頗具壓迫性的走到我的牀前,雙手撐着牀面,將我禁錮。
“你幹什麼?”
惱羞成怒,我抗拒地推着他的胸膛。
這男人最近是越來越不要臉,耍起流氓來,簡直比流氓還流氓。
左愈笑得燦爛的刺眼:
“我一個人什麼都不幹,就想和你一起幹。”
啪的一聲,我不輕不重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這要是在以前,左愈早就翻臉走人,可現在,他捱了一巴掌,卻若無其事地一動不動,就好像只是被清風拂面一樣,還面露別有回味的神情。
見狀,我情難自禁地說:
“左愈,你現在變得好賤。”
左愈卻毫不在意地笑了:
“以前你追我,我犯傻說你賤,現在我想明白了,賤的人是我。所以,這次換我追你,換我犯賤,好不好?”
眼見左愈的脣離我的臉越來越近,似乎馬上就要擦槍走火,心慌意亂之下,我立刻改口,轉移話題:
“你剛纔不是說要帶我出門嗎?去哪裏?”
左愈露出得逞的笑意,他淡淡地撇嘴:
“你不是說哪都不想去嗎?”
我重重地推了他一把,打定主意,如果這男人還硬靠在我身上不肯起來,我就大喊非禮。
但這一次,左愈見好就收,瀟灑地站起來,對我挑眉:
“跟我走就是。”
雖然滿心狐疑,覺得左愈笑得這麼燦爛,肯定沒好事,但還是無奈地跟在他身後,就這麼摸不着頭腦地出了門。
上了停在左氏莊園外的豪車,一路拉風呼嘯而過,最後,看到了熟悉的風景,我的頭腦裏頓時涌起極度不好的回憶。
“這是——”
我皺着眉,往車窗外望去:
“之前我們辦婚禮時的那家教堂?”
那一場婚禮,堪稱災難中的災難。在婚禮上,我迎來了人生最慘痛的羞辱,而那一切,都是左愈親手賦予我的。
我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當時每一個細節,記得左愈費了多少心思,是如何精心準備好所有給我的“驚喜”,全心全意地要讓我感受到自己是如何卑微,如何下賤的。
“左愈,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重溫舊夢。”
見左愈不說話,我心底的火氣一下子上來,瞪着他。
左愈卻只是諱莫如深地笑着,他將我的手握住,在我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傷害你。”
與此同時,他深情的話落入我耳裏。
不情不願地被他硬是拽下了車,我面無表情地走進這家教堂,發現裏面已經坐滿了人。
這些人中有不少熟悉臉孔,我看着他們,發現他們都是參加過之前那場婚禮的賓客。
“左愈,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由得感到無措,這些人都看着我和左愈,保持着沉默,但那眼神卻是站在審視。
身旁的左愈一身穩重,毫不爲所動,顯然是早就有心理準備。
只有我,像個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傻子,置身於此地,卻對將要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就像上次婚禮時我經歷的一樣。
對左愈的恨像潮水般將我吞噬。
可他卻堅定不移地牽着我,往前走,通過那長長的紅地毯,走上主臺。
我想從左愈手中抽回手,可衆目睽睽之下,這樣做又太難看,只好這麼任由他牽着,就好像重新走了一回婚禮的紅毯。
“這次叫各位來,是想糾正一個錯誤。”
站在臺上,左愈手拿話筒,面色平常,說出的話卻讓滿堂譁然:
“不久前,我在這裏和溫瀟辦過一場婚禮,邀請了各位當賓客,我相信,大家都對那一天記憶猶新。今天,我帶溫瀟來這裏,是想當着溫瀟和你們這些見證人的面,說一聲,我錯了。”
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左先生是從不認錯的。
可現在,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他站在那裏,用平穩的音調說他錯了。
我的心裏好像有好幾頭牛在砰砰亂撞。
這個男人,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招?
“上一次的婚禮,我說,我要讓溫瀟後悔她嫁給我,後悔和我定下三個月婚期。我還說,她是一個卑賤的女人,我永遠不會愛上她。”
左愈沒有理睬臺下人的議論聲,自顧自地接着說:
“今天,我要向溫瀟道歉。”
說着,他轉向我,那雙本該永遠對我無情的眼睛此刻寫滿了深情的言語,堅定又執着地望着我。
“對不起。”
在滿堂壓抑不在的驚呼聲中,左愈不惜單腿下跪,仰着臉對我道:
“你並不卑賤,你和所有值得被愛的人一樣清白高尚。
之前,是我誤解了你,自以爲是的傷害了你。我知道,我帶給你的恥辱,在你心裏留下的傷痕,難以彌補,可我想求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盡我所能,補償你。”
這一刻,我彷彿已經聽不到現場的聲音。
左愈的話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說什麼?
“還有,我曾說溫瀟是罪人,說她一生都洗清不了身上的罪孽,這也是我錯了。”
左愈就維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看着我,毫不遲疑,毫不畏懼,毫不難堪,沉聲道:
“因爲,溫瀟她是無辜的。”
終於,臺下傳來沸騰的質疑聲:
“左先生,這個女人身上揹負着人命,您怎麼能說她無辜?難道最近的傳聞是真的,左先生真的爲了這女人變得是非不分了?”
一時間,我又久違的成了衆矢之的。
但左愈一直看着我,他看得那麼認真用力,就好像,我就是他的全部,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我。
這個男人太壞,曾經把我傷得那麼深,如今又要以愛之名將我禁錮。他遲到的溫柔補償,對我來說只是致命的毒物。我想走,他卻不放手。
“我沒有是非不分。”
左愈在臺下的質疑聲達到頂點時開口:
“溫瀟她也沒有揹負人命,她是被人栽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