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你。你說怎麼比?”
白藍雪看着肖茉,忽而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她這一笑有些驚豔味道,可看在肖茉眼裏,卻只平添恨意。
“在隔間裏比有什麼意思,去人多的地方。”
眼看着白藍雪要走去私密性較好的隔間,肖茉冷冷笑着,指着大廳。
白藍雪聳肩,淡然的很,“我沒意見。”
對她來說,在哪裏比不一樣,用什麼樣的琴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拉琴的水平。雖然有了塞壬,她能把音樂詮釋的更好,但這絕對不代表沒了塞壬她就啥也不是。
以她對肖茉拉琴水平的瞭解,肖茉堅持和她比,就是自取其辱。
大廳裏。
被衆人圍着,白藍雪站在人羣最中間,看了肖茉一眼,問,“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肖茉從自己的琴盒裏拿出小提琴,沒好氣道:
“你沒膽量,那就我先來。”
白藍雪不置可否,懶得和她再動嘴皮子上的功夫。誰在先誰在後能影響什麼,她有這個信心。
肖茉有心要在衆人面前勝過白藍雪,扳回一城,因此她選了在小提琴知名曲目中最有技術難度之一的第二小提琴協奏曲,這首曲子是帕格尼尼作曲,以技巧多到讓人防不勝防聞名,又名《鍾》,和那首同樣以高難度聞名,傳聞只有八爪魚才能彈好的同名鋼琴曲《種》莫名契合。
白藍雪有時候會覺得,帕格尼尼和李斯特都是最追求華彩的音樂家,都已經爲琴癡狂,從某些角度來看,這兩個人明明不同,又是多麼相似,就像是小提琴和鋼琴之間的關聯一樣。
站起身,肖茉做好了拉琴的姿勢,她的神情凝重又認真,比她之前在英/國皇家歌劇院裏辦個人音樂會時還要認真。
那一次她沒有把白藍雪放在眼裏,以爲對方已經一落千丈,再也不配做她的對手,可最後她卻被一個只能坐在臺下的人打敗,輸得徹底,最後還自作自受,成了萬人眼中的笑柄。
這一次,她要靠實力找回榮譽,她要證明,即使是比演奏水平,她也比白藍雪強,左惟墨不選她不是因爲白藍雪比她好,那就是他眼睛瞎了。
一個起手式她就進入了狀態,因爲心裏是完全的好勝想贏,也顧不上旁人的目光。這種純粹的狀態下,她的演奏倒是比在個人音樂會上要強了很多,就連白藍雪都感到些許詫異,沒料到肖茉居然也能達到這種程度。
如果說別的演奏者是讓技巧爲音樂性服務,在肖茉演繹的這首《鍾》裏,精湛到讓人驚訝的技巧就是內容。
在人們生活中聽起來平凡常見的鐘聲,到了音樂世界裏,卻要用小提琴演奏者十年磨一劍的功夫去換,要最華麗高難的技巧才能體現得出時間飛快流逝的緊張感,那種箭在弦上的感覺,聽得過癮,背後卻是演奏者手指上的繭都被磨破的血淚。
“哇,這位肖小姐真厲害!”
有聽衆忍不住壓低聲音感嘆。
上次聽肖茉的個人音樂會,白藍雪就發現她對音樂感情的把控存在很大問題,但今天的曲子卻剛好是以技巧取勝,消減了她的短板缺陷,突出了她的優勢,讓人聽到她過硬的技法。
不過,即使只有一首曲子能拉到這種程度,這對很多演奏者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事。
一首曲子拉完,肖茉額頭和後背上都已出了一層薄汗,她微微喘息,直到聽見周圍聽衆的掌聲,她沉浸的意識才被拉回現實世界,放下小提琴,她看到那些人驚豔的神情,無比得意。
白藍雪,這下你知道你有多小看我了吧?這一次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她將目光投向沉默的白藍雪,露出勝利者的笑容,“白小姐,你覺得還有比的必要嗎?”
白藍雪看着她,好半晌沒有說話。
施語柔見白藍雪沉默,還以爲她已經認輸,但不好意思說出來,幫她打圓場,“藍雪,你不是說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嗎,要是不舒服就別拉琴了吧,畢竟演奏這麼嚴肅的事勉強不得,改天再和肖小姐約個時間吧。”
聞言,肖茉更加得意,自然不肯就這麼放過白藍雪,故意加大音量道:
“原來白小姐身體不舒服啊,畢竟你這麼講狀態,每次拉琴都要狀態合適就像是講究玄學一樣,那你確實勉強不得。我也不想咄咄逼人,既然如此,那白小姐就離開吧,我就當白小姐沒答應過要切磋。”
她話音落下,圍觀的人羣裏響起噓聲。還有人說:
“白藍雪也太沒樂者的精神了,遇到這麼強的對手,居然不戰而退,還藉口狀態不好。這算什麼,這是把自己的名譽看着比交流音樂更重要,我就不服她這樣的人能被稱爲青年演奏家,她不配。”
施語柔也歉意地望着白藍雪,低聲道:
“對不起藍雪,如果我剛纔沒提到交流音樂的事就好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有一個穿着旗袍的夫人走了出來。
肖茉一看到她,立刻收起面對白藍雪時的囂張氣焰,像個乖巧的晚輩一樣笑道:
“陶女士,怎麼把您驚動了。”
陶修竹已經上了年紀,她沒有像別的貴婦人一樣在臉上花太多功夫,爲了維持住視覺上的年輕,甚至不惜破壞身體。她的面容上有一些自然的皺紋,但這些皺紋也沒能磨滅她的美麗,骨相的優雅讓她更多了年輕時沒有的氣韻。
現在的她當真挺立如修竹。
“你剛纔的《鍾》拉的很好。”陶修竹看着肖茉,若有所思,“按照新月之城的規矩,你是這一個月裏我聽到的演奏中最讓我驚喜的,我不僅給你今天的消費免單,還給你終生免單。”
聞言,肖茉欣喜若狂。
她不是真的在乎終生免單,畢竟憑她的身價,這點消費她還不放在眼裏,但陶修竹可是曾經享譽樂壇的小提琴手,能在白藍雪面前被她認可這是多大的榮譽。
“那就謝謝前輩了。”
肖茉拿着小提琴,在經過白藍雪身邊時冷笑着看她一眼,就像在看一個被她踩到泥裏的手下敗將。
這時,已經沉默很久的白藍雪終於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