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就是你選擇的結局,那我也無話可說。只是,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
沈秋無動於衷,好像無論白藍雪說的事是什麼,她都完全不在乎。
但聽她說完之後,沈秋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你不是沈家親生的女兒,對嗎?”
白藍雪低聲道:
“當年沈越生把你從販子手裏帶走,給了你一個家,你就一直把他當成救命恩人。但你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嗎?你不想知道,爲人父母,他們爲什麼要丟下你,是意外走失,還是放棄了你,這麼多年來,他們有沒有在找你?”
沈秋的拳頭緊握。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遺棄的孩子,因此纔會在記恨將她丟下的親生父母的同時,格外渴望親情。這麼多年過去,她也不是沒試圖去尋找過他們,但都是杳無音訊。
既然以沈家在東南亞的勢力都沒找到他們的下落,那白藍雪怎麼可能知道有關他們的事?
看到沈秋眼裏的質疑,白藍雪緩緩道:
“你血緣上的父親已經死了,但你的生母還活着。她人就在警局,你不想見見她嗎?”
沈秋頓住,一時感到迷茫和空虛。
沉默許久後她道,“你們想用這招讓我開口指控沈家,以爲我會上當嗎?我找了他們這麼多年,都沒有結果,你們不可能找到他們。僱傭一個演員來騙我也虧你想得出來。”
白藍雪望着彷彿渾身帶刺的她,目光中竟有一分同情。
“等你看到她就知道了。”
十分鐘後。
頭髮白了半邊的中年女人推開審訊室的門,站到沈秋面前的那一刻,她驚訝到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即使她再不想承認,再不願意相信這個站在她面前的憔悴女人就是她的生母,對方那和她有六分相似的臉,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女人一看到她嘴脣就開始顫抖,囁嚅了半晌才說出一句話:
“我的孩子,我終於再見到你了,但是,已經晚了啊——”
沈秋沉默着,但眼裏的情緒已經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爲什麼不早點來?爲什麼要在她最需要母親的時候,把她扔下?爲什麼不把她留在身邊,給她一個家?
這是她日夜都在質問生母的話,但現在見到對方,她卻都問不出來了。
“讓她出去。”
隨即,她垂下眼眸,冷冰冰道。
那女人露出受傷的表情,而沈秋卻毫不在乎般,接着說,“我不想見她。在我需要她的時候她沒來,現在出現又有什麼意義。”
難道還指望即將走上審判庭的她演一出久別重逢的煽情戲份嗎?
白藍雪看着決絕的沈秋,又看向女人道:
“阿姨,把你這些年的經歷,還有當年發生的事都告訴她吧。雖然很殘忍,但她是當事人,有知情的權利。”
沈秋聽到這話又猛然擡頭,“我不想聽。難道她把我扔下,沒來找我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就算有,那又如何。我的人生已經無藥可救了,我不想再聽別人講故事了。”
聞言,女人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眼裏充滿悲傷。那樣滄桑又難過的眼神,讓沈秋在一瞬間感到了窒息。
女人的聲音沙啞,彷彿帶着低沉的抽泣,又像是沈秋午夜夢迴時才能聽到的低語:
“我和你爸爸都是馬來人,他是一位工程師,在我們的家鄉算得上是有身份的知識分子,而我曾經是一名老師。我們的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本來應該很幸福。
但就在你一歲的時候,你爸爸帶着我們去別的城市走親戚,結果在大巴上被迫目睹了一起走/私案。”
說到這裏,女人深深地頓住,顯然那段經歷對她來說仍是不能褪色的噩夢。
“我們乘坐的那輛大巴上坐了一個幫派成員,而和他敵對的另一夥勢力組織綁匪劫車。整輛車的人都被當成了人質,但被威脅的那一方幫派不願意妥協,結果就無視人質的性命,兩方直接混戰,你爸爸就死在了他們的槍下。”
即使時隔多年,再回憶起當時丈夫慘死的情景,女人仍然對那些人恨之入骨。
“而我也中了槍傷,當場昏迷過去。等我醒來時,才知道自己被趕來的警方送入醫院急救,但是,我在醫院,你卻不在我身邊。我用所有我能想到的辦法,找了你很久,但卻一直沒有你的下落。”
女人深呼吸了一下,又停頓了很久,才能繼續說下去:
“馬來的警方幫我立案,也說幫我調查。但後來我知道,那兩個幫派只有少數幾名成員被抓起來,但都是些可有可無的小角色,造成那場混戰的罪魁禍首一直逍遙法外。我就懷疑,是他們帶走了你。”
白藍雪在一旁聽着,都能體會到女人話語裏的悲痛。
一場人禍讓她失去了丈夫,同時又和女兒失散。光憑她一個女人,接下來的路會有多難走。
“和那些大人物比起來,我的力量很薄弱,但我沒有放棄。你失蹤後的十年裏,我一直在找你。”
女人看着沈秋說:
“我沒有再嫁,因爲我忘不掉你和你爸爸。我曾經可以有那麼幸福的家庭,可以有最體貼尊重我的丈夫,可以有多麼可愛的女兒。我忘不掉毀了這一切的那些人。”
沈秋啞然,沉默片刻後道:
“我十八歲後曾經動用過沈家的力量去找你們,可是我什麼都沒調查到——”
女人的口吻忽然變得激烈起來:
“阿歧,你真以爲憑藉沈家的勢力,你會找不到我嗎?我在各大網站上都發過你小時候的照片,描述過你的特徵,說你的右肩上有紅色的月牙形胎記。就在你十八歲那一年時,有人在網上聯繫我,說他看到過我要找的女孩,讓我去和他見面。”
說到這裏,這個本來已經被歲月磨去棱角的女人眼裏流露出的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我滿心歡喜的去了,心中又燃起希望,以爲可以和你重逢。但等我到了約定的地方,卻被人用槍抵在腦門上,那個人威脅我刪了所有和你相關的信息。”
聞言,沈秋一臉驚愕。
女人冷笑道:
“那個威脅我的人,就是沈家的人。他們根本就不希望我們母女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