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警局。

    沈秋被帶到審訊室後,平靜地坐了下來。她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麼,直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穆池坐到她對面,微笑道:

    “好久不見。”

    她睜開眼,看到審訊她的人又換回穆池,眼裏眸光一閃,片刻後也露出淺淡笑意,聲音溫和:

    “你復職了。”

    穆池聳了聳肩,然後一派輕鬆地說,“我本來就是被冤枉,當然要被複職。哪有一直讓壞人得逞的道理?”

    沈秋抿着嘴,不知想到什麼,又陷入沉默。

    而穆池看向她卻用閒聊的口氣道:

    “聽說你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

    聞言,沈秋頓了頓,隨即說,“我過得再好也是將死之人,我的生活已經沒有希望。你知道的,我現在活着,只是爲了能把沈家送上被告席,親眼看到他們被定罪。”

    她以前對沈家有多深厚的情感,現在就有多恨他們。

    沈越生的貪婪和陰狠毀了她真正的家,害死了她父親,也害了她的生母這一輩子,而她之前卻還在爲他辦事。現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是愚蠢到無可救藥。

    她追悔莫及,所以也沒必要再後悔。

    既然沈家給她的一切都是謊言,那現在,她就親手葬送他們的謊言。

    只要她還活着一天,沈家就別想高枕無憂,沈越生也別想置身事外。

    穆池見她說話時神情堅定,知道她的決心已定。

    “我這次見你,就是想對你說,國際刑井組對沈家特別成立的專案組已經正式起訴了沈家,法庭已經受理了我們的起訴。”

    他直接道。

    沈秋先是微微一怔,然後握緊拳頭道,“都起訴了什麼罪名?”

    穆池對她一笑,沉聲道:

    “所有他們犯下的罪,我們能找到證據的都起訴了。包括當年讓你父親喪命的劫車案,還有他們非法監視你母親,限制她人身自由的做法。”

    這一次,沈家算是徹底玩完了。

    得到這個回答,沈秋深深吐出一口氣,她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終於可以放下,但現在還不是她最後釋然的時候。

    她要見證沈越生和其他沈家人的末路,纔算如願以償。

    “開庭的時候,你會作爲重要的人證出席。”

    穆池看着她,緩緩道,“在這之前,我們會在你身上投入更大的人力資源,保證你的人身安全。你不用擔心沈家會再對你下手,他們現在自身難保,沒這個能耐和精力。”

    沈秋輕輕點頭,想到什麼後,又鄭重地說:

    “我自願出庭作證,不指望用這個給自己換什麼好處。只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們。”

    她沒說完,穆池已大致猜到她要說什麼。

    “請你們照顧好我的生母。”

    沈秋的嘴角露出一抹悲痛的笑意,她輕聲道:

    “這一生我帶給她的註定只能是痛苦,是我對不起她。但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還能相遇,我還能做她和爸爸的女兒,這一回沒有生死別離,沒有罪孽,只有一家人,普通又幸福的一家人。”

    缺失的親情永遠是她心底的隱祕之痛。

    她希望下輩子再遇見父母,她能對他們說一句,謝謝和我愛你們。

    走出審訊室。

    穆池的神情有些沉重,助手見他這樣忍不住問:

    “難道沈秋臨時改主意了,不願意作證?”

    聞言,穆池的腳步頓住,回頭望了審訊室裏的沈秋一眼,“沒有,她說她會全力配合我們。”

    “那老大你怎麼不太開心的樣子?你追查了沈家這麼久,如今曙光終於到來,你應該更高興纔對啊。”

    穆池低頭笑了一下,眼裏有些許苦澀。

    “我是做到了當年的承諾,一定要找到沈家的所有作證,然後證明他們有罪。可是,被他們傷害過的那些人,死不瞑目或是還活着卻失去了最重要東西的人,他們失去的一切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而他唯一能給他們的就是遲到的正義。

    但在離別和遺憾之前,正義又是多麼無力的東西。

    他唯一慶幸的是,至此以後,沈家不會有能力再去傷害更多人了。

    與此同時。

    一架私人飛機在迪拜機場降落。

    沈越生戴着墨鏡和口罩,由身邊的隨從攙扶着,從專屬通道下了飛機。

    而他身後跟着的是默默無言的沈席。

    如果有沈席的熟人在這裏,一定會認不出來,這才幾天時間,他就收斂了很多,彷彿完全變成了個人,不復之前的囂張和膚淺,而是精神萎靡好像遭受過社會的毒打一樣,倒是也讓人覺得順眼多了。

    “阿席,等過兩天你父親他們也趕到迪拜,家裏的事務我就全權交給你們處理了。”

    沈越生一邊說一邊咳嗽,整個人都顫顫巍巍的,臉色也很憔悴,“最近事情太多,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是撐不住了,也該我去休養一會兒了。”

    沈席看着他,知道他這是完全放權了,可心裏卻沒有高興半分。

    如果擱在沈家全盛之時,沈越生和他這麼說,他會欣喜若狂,但現在誰接受沈家事務,誰就是接過燙手山芋,把身家性命都賭上,他可沒這能耐力挽狂瀾。

    但即使是現在,沈席也是敢怒不敢言,畢竟沈越生現在仍舊掌控着沈家的權力,他可惹不起。

    沈越生又是一聲低嘆,面色難看道:

    “我數十年的心血就毀在那些人手裏,這口氣我咽不下。如果不是我身體不好,力不從心,要是我再年輕個十歲,說什麼也要和他們拼了。”

    說着,他又冷笑道:

    “不過,風水輪流轉,我就等着看他們倒黴的那一天。”

    沈席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吐槽說那您也得能活到那一天才行啊,就在這時,忽然有保鏢慌張地跑來道:

    “老先生,前面有人排查,看樣子好像不是機場的工作人員。”

    沈越生眉頭一皺,“我和酋長的人都說好的,他說我們在這裏落地,一點事都不會有,他可以讓我們加入迪拜籍,還可以給我們外交豁免權。這裏面是有誤會吧?”

    那保鏢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道:

    “可那些人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沈越生沉下臉,十分有威嚴地說,“任憑他們是誰,我就不信在迪拜的地界上,他們敢動酋長的貴客。”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這一刻,那一夥人已經突破了沈家保鏢的攔截,直接朝沈越生和沈席走來。沈越生挺直胸膛,就要和他們理論,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直接制服,戴上了手/銬。

    “你們,你們!”

    他一時氣急,血氣上涌,竟連話都說不清楚,一張臉漲成豬肝色,毫無平日裏居高臨下的氣勢。

    拷着他的人面無表情,沉聲道:

    “沈越生,你被國際刑井逮捕了。”

    聞言,沈越生猶如大夢初醒,表情大變,吼道,“這不可能,你們是一定弄錯了!我現在是迪拜籍的公民,是酋長大人的貴客,你們沒權逮捕我!”

    領頭的人瞥他一眼,冷冷道:

    “你是酋長的貴客?我們能在這裏迪拜機場逮捕你,早就經過迪拜方面的同意,看來這只是你單方面的認知啊。”

    沈越生徹底怔住,他嘴裏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我要見王室的人,你們沒權逮捕我!”

    但無論他再怎麼不肯相信,有逮捕令在手,也沒人理會他的反抗。

    而沈席的態度比起沈越生就要順從得多,他只是失魂落魄,好像被這重大的變故嚇到已經神志不清,成了傻子,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是這個下場。

    新加坡。

    沈家的主宅已經幾處房產接連被警局的人查封,一時間,原本在東南亞不可一世的沈家人樹倒猢猻散,就像是過街老鼠四處逃竄,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而因爲沈家平時的行事霸道,自然也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反而都樂見他們落魄。

    沈薇躲在車上,用手機接連打出好幾個通話,都是給平時和她交好的名媛,但竟然沒有一個人接她的電話。她的面色難看到極點,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盤,人生頭一回感到淒涼無助。

    現在形勢如此不妙,她想要離開新加坡,可她的護照肯定已經上了黑名單,現在用正規的手段她別想走得了。但要是找別的門路,現在又幾乎沒有可以用的人脈。

    她咬着牙關,正在苦惱之時,忽然聽到有人鳴喇叭。

    暴躁的脾氣一下子涌上來,她正要發火,就從車窗外看到一輛警車。

    她的臉色霎時就變了。

    想要開車逃走,可她也知道無處可逃,更逃不了多久。而且,這樣做只會釀成更嚴重的侯貴,她可承擔不起。咬着牙,她搖下車窗對向她走來的警員道:

    “你們要幹什麼?我可是守法的良民,沒做過不好的事。”

    警員看着她只是道:

    “你就是沈薇沈小姐吧,我們要請你去警局走一趟。關於沈家的事,有話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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