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表情,好像是挺驚訝?”
左愈輕飄飄地看了身邊女人一眼,嘴角勾着,有些不滿的樣子。
求生欲讓溫瀟立刻收起驚豔的表情,裝出不屑一顧的口吻說,“害,這又有什麼,我可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不說別的,就說我老公上次送我的畫,那就是我的心頭好,千金難換。”
“真的假的?”
“絕對真,我舉雙手發誓。”
左愈看溫瀟那眉飛色舞的模樣,眼裏也多了笑意。
而不遠處,有人望着他們,沉着臉,好像不願意看到他們恩愛的畫面。
敏銳的直覺讓左愈察覺到那道陰鬱的目光,他不動聲色地飛快回頭,卻看到原本站在拐角處的男人早已隱沒進黑暗中,對方的反應速度之快,讓他心裏一沉。
看來,齋藤公館裏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溫瀟注意到左愈的動作,愣了一下然後貼在他耳邊道,“你是看到了什麼嗎?”
回過神,左愈輕笑着說沒什麼。
主屋大廳拐角處的窗戶外。
白石蒼站在不死原禪師身邊,看着他黑夜般的瞳孔裏翻涌着的情緒,頓了頓之後道:
“禪師,這裏人多眼雜,我還是帶您回後院吧。介公子說,您說的事他會想辦法的。”
這也是齋藤介交代白石的事,讓他做好保密的工作。
聞言,不死原的臉上卻流露出一抹異色。
“你以爲我的身份還能保密得了?”
說着不死原笑了一下,似嘆非嘆,還有些陰惻惻的,“上次在機場,左愈的人已經看到了我的臉,我懷疑他們一定也拍照了,現在,我的存在已經不是祕密。”
白石蒼的眉頭皺緊,看到他的表情,不死原又笑道:
“白石君,你也不必有心理壓力,本來我也沒打算瞞他們多久。畢竟,一個大活人又不是幽靈,怎麼可能就不爲人知呢?”
白石低下頭道:
“可是如果左氏的人盯上您,這會妨礙您的工作。”
“他們妨礙不了我的。”
不死原淡然地轉身道,“爲了這件事,我苟延殘喘了十一年,如今終於見到希望,除非我死了,否則誰都阻止不了我的成功。”
他說這話時的口吻明明很平靜,卻讓白石有種莫名顫慄的感覺。
明明禪師應該是修習佛/法的得道高僧,可現在他給白石的印象卻更接近於地獄裏的阿修羅。
“對了,要麻煩你幫我和介公子說,我有必要單獨和那個女人見一面。不需要多久,只要十分鐘,我就能驗證她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死原站在隱蔽的小徑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裏閃着寒光,明亮卻讓人不適。
白石收回望向他的目光,欠身道:
“是。”
主屋裏。
溫瀟拿了一杯香檳走進幾名女藝術家圍成的圈子裏,用流利的英語笑着和她們交談,幾位女士在聽到她的自我介紹後,都對她表現出了很友好的善意。
對這些藝術家來說,如果溫瀟只是左氏集團董事長的夫人,那她們最多會對她客氣地寒暄,而真正讓她們對她感興趣的是,溫瀟自己就是畫家。
“我看過您的畫。”
其中一位棕發來自巴黎的女士含笑說,“您的繪畫功底很紮實,還有自己的風格,我能看出您要表達的獨屬於女性的主題。有個東方評論家對您的評價我現在都記憶猶新,那個詞是怎麼說來着。”
說着她有些苦惱地想了一會兒,才磕磕巴巴道:
“靈,靈性?用中文是這麼說的吧?我可能唸錯了,但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溫瀟怔了一下,然後笑道:
“您的中文發音很標準,就是靈性。這個評價對我來說,是很高的讚美,我們東方人喜歡用它來形容有特別藝術角度的事物。”
巴黎女畫家點頭,又對身邊的同伴道:
“這位溫瀟女士就是追憶系列的創作者,我還在另一個畫展上看過她的另一個主題系列,翻譯成英文就是水的感觸,也可譯作流線,都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佳作。”
那名同伴笑了笑,看向溫瀟說:
“我是專攻藝術領域的記者,也是作家,我也很喜歡您的畫作,如果有機會,不知您可否接受我的獨家採訪呢。”
接過對方遞來的名片,看到她認真的表情,溫瀟笑着道:
“如果有機會,一定。”
女作家很欣喜,就和溫瀟直接交換了聯繫方式。
而一旁的左愈默默地看着溫瀟和她們交談得如魚得水,心中是濃濃的自豪。
這就是他老婆,到哪裏都是人羣的焦點。
“左先生。”
就在他心情舒暢時,身邊卻響起一個討厭的聲音。他回過頭,就看到拿着酒杯走來,對他微笑的齋藤介。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齋藤介表現得這麼禮貌,他也不好一上來就給對方下馬威。
“有話和我說?”
他只是冷淡道。
齋藤介看了一眼正在人羣中的溫瀟,笑道,“您的夫人是位無可挑剔的優雅女士,我很欣賞她。”
左愈收起嘴邊淺淡笑意,對他壓低聲音說:
“你想要自作多情地單方面欣賞她可以,但別忘了上次我和你說過的話。”
聽到他毫不掩飾敵意的話,齋藤介臉上的笑容仍舊完美到沒有漏洞,“左先生給介的教誨,介不敢忘。”
忘是不會忘,但具體怎麼做,就不一定了。
左愈冷哼一聲,從他臉上收回目光,“齋藤,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如像個男人一樣直接告訴我,你費盡心思製造機會接近溫瀟,到底是爲了什麼?”
齋藤介笑得淡雅:
“我就是欣賞她的爲人和藝術才華,不可以嗎?”
左愈頓了頓,隨即話鋒一轉,“上次你和我說,你想做的事只有我夫人能幫你完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不相信,你要做的事就是辦一個畫展而已。”
齋藤介垂下眼眸,掩飾住眼底的複雜情緒。
“我可以告訴你原因,但不能是在這裏。”
說着,齋藤介擡起眼,笑了笑道,“我有件東西想給你看,看了之後你就明白了。”
左愈望着他,目光中有探究和狐疑。
而齋藤介卻直視對方,沒有絲毫躲閃和猶豫,“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樓上的書房。”
聞言,左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還在和人交談的溫瀟。
齋藤介輕笑着說:
“現在整個大廳裏都是有身份的客人,你留下她難道還怕她遇到什麼危險嗎?在你眼裏,整個公館裏最危險的人就是我了吧,我跟着你走,你還怕什麼。”
左愈的眼裏似是有沉思,而齋藤介又嘆息道:
“看來左先生對我還真是不放心呢。在便衣保鏢都跟進了公館的情況下,你還不放心離開左夫人,即使在你心裏我們齋藤家的公館再可怕,也沒可怕到這種地步吧。”
看向齋藤介,左愈淡然道:
“對於惦記我老婆的人,我當然要保持十萬分警惕。”
齋藤介失笑道:
“就算我真急着對左夫人做什麼,也不會在公館裏下手,這不是自找麻煩?”
說完他也不再勸說左愈,只是做出有些遺憾的樣子就要離開,左愈卻將他叫住,“好,我跟你走。”
齋藤介微笑着在前面帶路,而左愈在離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溫瀟,她在和人談笑風生,似乎一點都沒留意到他的離開。
五分鐘後。
中野管家走到溫瀟身邊,低聲道,“左夫人,介公子和左先生正在樓上的書房談事情,他們讓我請您上去。”
溫瀟愣怔着,下意識地就看向男人剛纔所站的位置,卻發現左愈早就已經不站在那裏時,她的表情變得有些錯愕,中野管家看在眼裏,卻不動聲色,只是笑着說:
“左先生讓我帶話給您,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讓您知道,請跟我來吧。”
溫瀟遲疑了一會兒,但還是點頭跟上。
中野管家穿過喧鬧的人羣,將她帶到了主屋外一條安靜的小巷上,溫瀟腳步一頓,看着中野的背影問,“左愈和齋藤先生在這裏等我?我還以爲,他們會在主屋裏。”
說着她有些好奇般朝四周張望,“這裏面有什麼嗎?他們要談話爲什麼不在房間裏?”
“您再往前走幾步就知道了。”
中野微微一笑,回答道。
而小徑深處的涼亭裏,赫然坐着一個男人,他與夜色融爲一體,正在悠然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