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看着面色陰鬱的裕衡,終於忍不住勸道,“就算人真不是她殺的,那她也是推波助瀾的幫兇。”
在他看來,莫嫣就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有什麼樣的下場都是她罪有應得。現在已經確定莫嫣就是那個社團的人,那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少爺還想要什麼真相,真相不都已經擺在眼前了嗎?
“莫嫣她就是罪人啊。”
頓了頓,沈三又想說什麼,卻被裕衡擡手製止,“夠了。”
沈三一臉驚詫地看着裕衡,停住片刻後道:
“少爺,難道您還要——”
聞言,裕衡卻是自嘲一笑,“沒錯,我就是要親耳聽她說,她究竟都做了什麼。我要知道,當年裕家的事情裏,她到底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他要知道,她這麼久這麼狠心,在把所有人都傷了一遍之後,卻用無辜的表情說,她活不長了,他再也沒有報復她的機會了。
她應該用餘生去贖罪纔對,那纔是她應有的結局。
她憑什麼就拋下當年,拋下他,怎麼輕易的就去死了?
“我不僅要聽她親口對我說,我還要讓她治病。”
裕衡的下一句話,更是讓沈三震驚。
少爺這是瘋了嗎,他居然想救那女人的命?
“少爺——”
沈三喃喃出聲,裕衡卻沉聲:
“我心已決。”
那個女人欠他的,他要親手拿回來。就算已經失去的,她給不了他,他也不允許她就這麼離開。
他不信她就真的要死了。
警局。
莫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低垂。落日的餘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襯得她蒼白的膚色如同易碎的瓷器。
一旁的女警看着她,這一刻心裏想的卻是,這個女嫌疑人明明不修邊幅,又如此憔悴,可爲什麼她卻給人一種特殊的感覺?就好像她仍然擁有美貌。
“有人要見你。”
女警和外面進來的同事說了會兒話,片刻後她對莫嫣道。
莫嫣擡起眸子望着她,“是誰?”
女警沒有回答莫嫣的話,就離開了這個房間。片刻後,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了房間看着莫嫣。
“又是你。”
莫嫣嘴角翹起,形成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弧度。她瘦的脫相,眼裏的光卻比以前亮了。
“看來你還是不死心啊。說吧,你想讓我承認什麼,我都認了。”
聽到她的話,裕衡的心裏就煩躁起來。
“你腦子裏長了瘤,不打算治嗎?”
半晌,他緩緩道。
莫嫣一怔,像是沒想到會從這個男人嘴裏聽到這樣的問題。轉瞬間她又笑起來,她消瘦得臉龐都像是要露骨,看得裕衡眼底又是一沉。
“怎麼治啊?”
她輕聲道,“也沒必要治了。醫生說了,我這瘤切不切都不重要,因爲癌細胞早就擴散了。”
停頓了一會兒,她又定定地看着裕衡,勾起的嘴角不知是在嘲弄誰,“你問這個不會是想給我治病吧?”
她原以爲裕衡一定會反駁,卻沒想到裕衡回答道:
“是。”
莫嫣有些驚訝,她看着裕衡目光復雜,看得裕衡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治不好的,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她沉默着,就當裕衡有些不耐煩時,她開口道:
“你把我忘了吧。”
聞言,裕衡的呼吸停滯,他怒視莫嫣,憤怒地冷笑道:
“你說什麼?讓我忘了你?就憑你做過的事,我會一輩子記得你犯下的罪。”
莫嫣也笑了,笑意卻悲哀,“裕衡,幾年前的那一晚,我和你上/牀,那不是我自願的。”
聽她提起那一晚,裕衡渾身僵硬。
“你被人下了藥所以才和我發生關係,但往你的酒裏放藥片的不是我。”
莫嫣深呼吸了幾下,面對裕衡主動揭開自己這一生最不堪的傷疤,“我知道你因爲那一晚的事恨我,覺得我就是個水性楊花不要尊嚴的女人,覺得我玷污了裕止,我不做任何反駁,我確實配不上裕止。”
笑了一下,她接着說:
裕衡的呼吸變得急促,“你——”
“那一晚我和你發生關係,是社團的主意,我也是被算計的,直到第二天醒來藥效過去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莫嫣一想到這件事,心裏就撕裂般痛着,“社團給我們拍了照片,他們把照片發給了裕止。”
所以,裕止纔會得知,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友和他的親哥哥有了一腿,他是什麼感受不言而喻。
可裕止並沒有張揚這件事,他甚至都沒因此罵莫嫣一句不要臉,而只是問她,你真的喜歡我哥哥嗎,既然你喜歡哥哥,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裕止說,如果她是真的喜歡哥哥,他可以放手,他會成全她,但她偏偏用了這樣的方式,讓他如此難過。
他說在莫嫣之後,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了。
沒人知道莫嫣當時的心情是何等的慘烈。
而身爲另一個被害人的裕衡卻一直以爲是莫嫣主動算計了他,又在事後把這件事告訴了裕止。
他卻不知道,這個事件裏的受害者一直都是三個人。
因爲莫嫣也是被算計的啊。
她明明也是不情願的,可是誰會相信她呢?
她愛裕止,她真的愛着那個乾淨澄澈的少年。雖然她的身體在不受她意志控制的情況下,在那些惡人的逼迫下和別的男人發生了關係。
不只是裕衡,還有另一個形容不堪的男人。
就是被裕止和他的同學撞見的那一次。
那都是社團爲了報復她的不聽話,給她的懲罰。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但我還是告訴你,有些事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我從來沒想過利用你去傷害裕止。”
莫嫣低下頭,輕聲道:
“裕止走上天台,不是因爲我約他出來。但他確實是因爲我而死。”
她也是後來才從社團的人那裏知道,裕止離世的那天晚上都發生過什麼。
原來裕止答應在天台上和社團的人見面,是因爲他知道了社團在威脅莫嫣,他是想警告那些人,讓他們放她自由。
直到臨死前的一刻,裕止還想着要將莫嫣拯救出深淵,再拉她一把。原來他從未恨過莫嫣,在他心裏,莫嫣一直都是他純白無暇的戀人。
但裕止卻沒想到,他那天帶在身邊的保鏢居然被社團的人買通。他以爲他們會保護自己的安全,卻沒想到最後時刻他竟然就是被自己身邊的人推下了高樓。
而那些人又提前對監控做了手腳,事後那兩個保鏢異口同聲說裕止是一個人登上的天台,說他故意不讓他們跟着。
莫嫣把這些都說給了裕衡聽。
裕衡的雙眼發紅,他攥緊的右手一拳砸在牆上,對着莫嫣吼道,“既然你早就知道這些,當年你爲什麼不告訴我真相?你爲什麼要等到現在才說?”
害死他弟弟的人,他要親手讓他們付出代價啊!
莫嫣知道這麼多內情卻選擇沉默,她怎麼忍心讓裕止在死後都得不到公平?
“對不起。”
見到他暴怒的模樣,莫嫣的身體痛苦地蜷縮在一起,她肩膀顫動着,“對不起,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她的狀態很不對勁,但被慘烈的真相折磨着的裕衡又怎麼看得到她的痛苦。他沉浸在自己一人的情緒中,只是一遍遍逼問着莫嫣,爲什麼?
爲什麼不給裕止一個交代?
爲什麼要沉默?
她的心是冷的嗎?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從外打開,幾個警員跑了進來,按住暴怒中的裕衡。一個女警上前,檢查着莫嫣的情況。
“快把她送去急救,她又昏迷了!”
一片混亂。
下午。
白藍雪拿着一束花走進莫嫣被監管着的病房。
她躺在牀上,面色蒼白,看着天花板的雙眼無神。
“莫小姐。”
聽到白藍雪的聲音,她虛弱地看向對方問:
“是我妹妹的事有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