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嫣頓住之後問:

    “你說的是宋先生嗎?”

    白藍雪見她猜出來,也不意外,畢竟宋特助和她之間的關係並不一般。

    莫嫣沉默了許久,然後道:

    “我還是見他一面吧,我之前騙了他,我也欠他解釋和一句對不起。”

    片刻後。

    白藍雪離開房間,宋特助緩緩走進來,他把門帶上。

    莫嫣看着他,輕聲說:

    “對不起。”

    宋特助聽到這三個字從她嘴裏說出,心裏的感覺並不好受。他已經知道莫嫣這麼做都是爲了什麼,現在看來,她並不心如鐵石,而是因爲別逼迫。

    當年在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還活着時,她被社團的人威脅是因爲她想活下去,她一個年紀輕輕的人畏懼着死亡,也害怕社團對她的恐嚇。

    可當她得知裕老爺子的死和社團的人有關係之後,她良心發現想要揭露社團的一切,也想要讓社團停止對裕止的迫害,卻反過來得知了妹妹還活着的事實,只能又被動地接受脅迫。

    她爲了妹妹忍氣吞聲,被社團害到那種地步,被奪去清白。她是妥協了,她是沒有選擇揭露齋藤邦彥,這也導致齋藤邦彥纔有機會讓手下的人將裕止也滅口。

    可在裕止去世之前她對謀害自己戀人的計劃並不知情,她以爲自己只要妥協就能讓那個少年好好活着,這也是她最後可以爲他做的事。

    但她卻沒想到裕止卻獨自發現了社團的祕密,也發現了她被要挾的事實所以主動想要和社團交涉,結果反過來被身邊的奸細算計,從此長辭於世。

    莫嫣見宋特助沒有說話,她的聲音變得更低,“我已經裕衡,其實我在裕止去世後就知道墜亡的真相,他恨我選擇沉默,我也確實該恨。你對我的好感,也被我之前的行爲破壞殆盡了吧,我——”

    她還想要說什麼,宋特助卻再也聽不下去,打斷她道:

    “裕衡說要給你治病,讓你接受開顱手術做掉那顆瘤。我諮詢過這方面的專家,也給他們看了你的腦部片子,他們說你現在的情況,做了切除手術後雖然痊癒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沒有。”

    他的口吻很是苦澀。

    其實他也清楚,所謂的那一點成功概率,就像是奇蹟一樣,可望而不可求。

    莫嫣病到晚期的地步,癌細胞能控制住的機率已經小得不能再小。

    “是我耽誤了自己的病情。”

    聞言,莫嫣平靜地說,“之前我其實就知道自己腦袋裏長了瘤,可我並沒選擇治病。我不治病不是因爲沒有錢,而是當時的我懦弱又愚蠢。”

    她當時是覺得,只要她得病死了,齋藤邦彥就不用再擔心他的身份會泄露,那她的妹妹也就可以自由了,這也是對方答應過她的事。可現在想來,她才明白當時的自己根本就不是爲了妹妹,才選擇不治病,而是因爲她自己。

    是她覺得這麼活得太累了,所以才生出了厭世逃避的心理。她不想再活着去面對那些過往,那些痛苦,沉默的代價。她不想再在午夜夢迴時,夢到裕止的那一張臉。

    正是因爲她想要所謂的解脫,纔會有那麼天真的想法,相信齋藤邦彥一定會遵守承諾。但其實如果她真的死了,那她的妹妹會被怎麼對待,根本就不是她生前能控制的。

    她不是想繼續守護妹妹,而是厭倦了這樣的守護,所以想要拋棄妹妹。

    而她就這麼一死了之,也是愧對了裕止和所有曾愛過她,信任過她的人。

    包括眼前的男人。

    當初宋特助說過要給她保護,只要她的信任,他可以接受她的一切求助。可她卻因爲逃避的心理什麼都沒有說,才讓社團又囂張了這麼久。

    就在這段時間裏,社團又做了什麼壞事,又有什麼人因爲他們而死呢?

    一想到這些,她就問心有愧。

    她是被逼的,但她自認並不無辜。

    “我當初是想放棄了,放棄真相,放棄妹妹,放棄對戀人的歉疚和愛,也放棄自己的生命。”

    宋特助聽着年輕女人沙啞的聲音,看着她已然憔悴的容顏,就像看到一朵還沒完成盛開就已經枯萎的花。

    她喃喃道,“所以我這樣的人,也不能怪上天對我不公平。裕衡想給我治病,是因爲他還不想就這麼放過我吧,我可以接受治療,但治療真的不管用了,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錢呢。”

    宋特助閉了閉眼睛,沉聲道: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給你治病不是浪費錢。還有,你之前沒有對我坦誠,我能理解也不怪你,你有你自己的立場,我都明白。”

    說着,他在莫嫣目光復雜的注視下停頓了一下,然後說:

    “治病的事,我給你出錢。警局那邊已經在給你申請保外就醫。”

    現在已經證實,謀害裕老爺子的人並不是莫嫣,也沒有找到證據,證明莫嫣在那起案子中是從犯,裕止的事情也是一樣。

    現在莫嫣在法律上唯一要面臨被起訴的包庇罪,因爲她知道真兇卻一直沒有說出口,但莫嫣這麼做是因爲親人的性命,受到了社團的要挾,對她的處罰一定會酌情減少。

    所以,現在給莫嫣神情保外就醫被批准的可能很大。宋特助準備等批准一下來就趕緊讓權威的專家給莫嫣開刀,她的病症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好養病吧。”

    宋特助看着她,聲音變得柔和。

    “你之前說你不想治病這是出於逃避的心理,你說得沒錯。那時候你覺得沒有希望,所以想要放棄一切,但現在齋藤邦彥眼看着已是日落西山,你的妹妹也有望得救,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等她回到國內,如果你也好起來了,你們就可以一起結伴生活,未來在等着你們。”

    他這麼說是爲了讓莫嫣不要再有消極的心理,變得積極起來,病人就怕心態不好,如果她一直就是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的態度,那這病只會惡化得太嚴重。

    莫嫣一怔,想要說什麼,但宋特助卻道:

    “不要胡思亂想了,裕衡那邊我會去交涉。而且,我也不覺得他是想借這個機會折磨你。”

    雖然宋特助和裕衡的關係很惡劣,可他卻還是爲那個男人說了句話:

    “別看他那麼說,但他也是真心想爲你治病。同爲男人,我能感覺到他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憎惡你。”

    等宋特助離開之後,莫嫣陷在被子裏,想着宋特助描繪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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