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愈微微頓住,在他的記憶中,這還是蘇霖皓頭一次對他說求求你這三個字。看來陳若妍在蘇霖皓心中的位置很重要,這傢伙這回算是真的栽了吧。

    如果這一次陳若妍回不來,那蘇霖皓會是什麼心情,左愈不用想就知道。

    一個男人的崩潰是無法挽回的崩潰,災難性的下場。

    左愈常被人說霸道,但這不代表他是個喜歡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的人。

    就衝着這句求你,衝着蘇霖皓的在乎,他難得對蘇霖皓的態度緩和了一些。

    “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

    左愈沉吟着道,“但你和他見面之後,想說什麼?”

    這句話讓蘇霖皓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低下聲音,“就是爲了若妍,我能說什麼就說什麼。”

    聽出他話裏的堅決,左愈若有所思想到什麼,隨即道:

    “可以。”

    蘇霖皓有些愣怔,像是沒想到左愈會這麼好說話。他原以爲,左愈一定會拒絕,自己還要和他糾纏許久,卻沒想到對方還真的就直接答應他了。

    “謝謝。”

    遲疑着,蘇霖皓低聲道。

    “都是男人,我理解你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想要付出的心情。但忠言逆耳,我還是提醒你一句,這事關重大,必須萬分謹慎,你別亂來。”

    下一刻,左愈的聲音緩緩響起。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沒過多久左愈先掛斷通話,蘇霖皓無聲地看着結束通話的界面,這一刻他越發地感覺到,自己比起左愈都差了什麼。

    左愈光明磊落,而他卻懷着陰暗心思,越發見不得人。

    他是比不上左愈,以前他不服氣,但現在他什麼都明白了。

    溫瀟當年的選擇是對的,他不值得她託付終生。

    擡起頭,蘇霖皓看着東京的天空,覺得這裏和滬城沒什麼不同。大概所有城市上方的天空,都是相差無幾。夜晚即將降臨,他的鼻尖聞到了潮流的香水味。

    他對女人用的香水並不怎麼熟悉,聞什麼香調都覺得雷同。但這次的味道,讓他想起陳若妍身上的味道,她似乎也噴過這樣的香水。那聞起來像是玫瑰,又比玫瑰的感覺恍惚一些,遙遠一些,似乎還有若隱若現的松柏味道。

    既瑰麗又帶着冷冽。

    下意識的,他抓住走過的那個女人的胳膊。對方怔住看向他,原本有些惱怒,但在看到他的容貌和穿着氣質之後,她又覺得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會是什麼癡/漢。

    “您是需要什麼幫助嗎?”

    女人遲疑着問。

    蘇霖皓怔怔地看着對方的臉,那無疑也是個妝容精緻的漂亮女人,可從她的臉上卻找不到陳若妍的影子。

    “抱歉。”

    他用英文說了這句話之後,就倉皇般逃開。陌生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

    “彩子,這個外國人真是奇怪啊,該不會是有什麼心理問題吧。你也太好心了,還問他需要什麼幫助。”

    女人身邊結伴而行的朋友不禁掩聲道。

    聞言,女人卻是喃喃道,“不,我只是覺得他的神情,就像是弄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很可憐啊。”

    與此同時。

    陳璇拿着信用卡站在酒店前臺,臉色鐵青。“你確定卡里刷不出錢了?”

    前臺用英文道:

    “小姐,要麼您換一張,要麼現金。您的卡已經被凍結了,不信您可以打電話給銀行的客服查詢。”

    說着,他把卡放在臺子上,等着陳璇收回。

    陳璇站在原地,被幾個工作人員凝視着,她尷尬得不行。她記得自己的信用卡上限額度是五十萬,現在說凍結就被凍結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讓她難堪的是,她剛在這家酒店的餐廳吃了飯,現在她的信用卡被凍結,身上的現金也不夠,竟是連一頓飯的錢都拿不出了。

    那名前臺看着她,表面上仍然維持着禮貌表情,但眼裏卻多了幾分異樣的審視。一看他那眼神陳璇就知道,對方這是把她當成想喫霸王餐的人了。

    但她又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對前臺做了個手勢,“我打電話問一下。”

    說着她就撥通了陳辰的號碼。

    跨國的電話要慢一些,陳辰過了許久才接起電話。

    “哥,我的信用卡怎麼被凍結了?”

    她等了半天才聽到對方不耐煩般的一聲喂,壓抑許久的情緒也有要爆發的趨勢,口氣不怎麼好的質問道。

    “你還來問我,你一個人在東京逍遙,都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吧!”

    但陳辰的口氣更不好,他怒道,“不僅是你的卡,就連家裏賬戶的錢都被凍結了,那幫起訴我們家的窮鬼向法院申請要凍結我們的全部財產,法院同意了!”

    聞言,陳璇就像一下子被萬千冷箭刺中。利劍穿心是什麼滋味,她算是體會到了。

    她人生中的前二十年都生活在富家小姐的光環下。沒了錢,對她來說就等於沒了一切。

    “這可怎麼辦?”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都在發顫。而陳辰自己也心煩意亂,也沒心情去憐惜妹妹,冷冷道:

    “你問我,我去問誰?那幫窮鬼堵在我們家門口,現在他們叫囂着要把家裏的房子都拿去賣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無家可歸了!你還在問我你的卡爲什麼凍結,你這個蠢貨!”

    陳璇就像被人從天上潑了一身冷水,她顫抖着道,“再怎麼樣你先給我轉一筆錢,讓我把喫飯的錢付了,我身上的現金不夠了。”

    “沒錢!”

    陳辰說完這句又破口大罵了什麼,隨即他竟是直接掛斷通話。陳璇看着自己的手機,有些不敢置信般瞪大眼睛。

    她沒想到陳家說敗落竟然敗落得這麼快,以前的不可一世都像是上輩子的笑話,雖然歷歷在目,但一撇一捺裏都充滿諷刺。而她的親人,她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竟然連喫飯的錢都不肯轉給她用,這算什麼?

    就在她沉浸在痛苦絕望的情緒中時,前臺出聲道:

    “小姐,請問你決定了嗎,要用什麼方式付錢?”

    聽到對方的話,陳璇擡起頭,將眼裏的淚水生生憋回去,把手包放到接待臺上,將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出來。她發泄般做着這個動作,也顧不上週圍的人都在看着她了。

    她包裏有很多東西,不少都價格昂貴。可現在她發現,這些東西中很難有一樣能用來抵價。

    片刻後,她咬牙道:

    “我這個錢包是迪奧的最新款,留下來給你們當飯錢總可以吧?這個錢包放在二手市場,還值不少錢。”

    她以前是知道身邊的一些朋友,雖然也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從頭到腳都用名牌,但她們會偷偷地賣換季的衣物和飾品。她那會兒還滿心看不上這種賣閒置的行爲,覺得這都是不夠有錢的假名媛硬要混這個圈子,丟人現眼而已。

    但現在她才明白錢不夠是什麼滋味。

    這就是俗話說的,笑話人卻落到了不如人的那一天。

    “小姐,您真的沒有現金嗎?”

    而那前臺還不肯收這個包。

    他又不是鑑定奢侈品的專家,也不知道這女人拿出的包是真是假,現在的高仿做得都和真的一樣,就算是迪奧的產品總監來看了,都不一定看得出來,這要是收了一個假的,就得用他自己的工資來扣了。

    再說,就算這包是真的,他們收了也麻煩,少不得要去變賣,還要和上面溝通。

    他寧願陳璇給他現金,這樣大家都方便。

    陳璇的臉上幾乎沒什麼血色,她低下頭聲音冷靜的不正常,“我沒錢。就這一個破包,你愛要不要,今晚我睡哪兒還不知道呢。”

    前臺咬了咬牙,讓身旁的同事注意她,別讓她跑了,自己轉身去找大堂經理。

    等大堂經理過來後,那矮個子的東京男人用一種狐疑的目光注視着陳璇,和會英文的前臺說了什麼,前臺有些爲難地翻譯道:

    “我們經理說,他不知道這包的真實價值,我們酒店也不是典當鋪,所以不能收這個包。”

    陳璇看着兩人,蒼白的臉又漲得通紅。她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以前她用過的東西是絕對不會給別人,因爲她嫌髒,寧願直接扔進垃圾桶。

    現在可好,她就算要給別人,別人還不要。

    “那你們要什麼?我說了我沒有現金。”

    她的聲音聽着強硬,實則無助。

    經理又和前臺說了會兒話,前臺道,“那我們就沒辦法了。我們只能報警,您是外國人這就要叫大/使館的人來了。要不您還是看看,能不能問哪個朋友借錢吧。”

    陳璇的臉冷着,借錢?

    這對以前的她來說,是想都不會想的事,只有她借錢給別人的份。

    而且就連她親哥哥都不願意給她錢,現在她那些狐朋狗友都知道陳家敗了,誰還會借錢給她?

    她以前可都是因爲有錢才能在圈子裏成爲中心的啊。

    現在他們笑話她都來不及吧。

    就在她一籌莫展時,另一個柔和的女聲響起,“這位小姐的賬我給她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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