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蘇黎世的私人醫院裏。
唐君瑤躺在產牀上,臉色疼得蒼白,滿頭冷汗。洛翼看到她這麼痛苦的樣子,滿心焦慮卻又幫不上忙,只能跟着醫生不斷鼓勵她,讓她再加一把勁。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她嘴裏含着不行了,但身體卻沒放棄用力,宣泄般大吼着。洛翼伸出手,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攥住他的手,指甲都摳進了他肉裏。
他忍着,任她緊緊攥着自己,另一隻手爲她撥開額前被冷汗沾溼的亂髮。
終於。
嬰兒的啼哭聲響起。
那麼響亮,讓泄力的唐君瑤瞬間紅了眼眶。
她躺在牀上,感覺自己就像一條死魚。此刻她什麼形象,什麼美貌都顧不上。她耳裏只聽到孩子的哭聲,眼裏只看到洛翼欣喜的笑臉。
他激動地說:
“瑤瑤,我們的兒子出生了!”
醫生檢查過孩子,用法語告訴洛翼,這個孩子重七磅,非常健康。洛翼又用中文對唐君瑤重複一遍。
聽到孩子健康,唐君瑤流下淚水,她快要生的這幾天晚上總是做噩夢,就是夢到孩子生出來會是不健康的。每回一夢到這裏,她就要窒息了。
隨即,洛時聞和洛夫人走進產房,他們臉上也都喜氣洋洋,輪流抱着剛出生的孩子。洛翼一直陪在唐君瑤身邊,和她說話,握着她的手。
等唐君瑤的體力恢復了一些,她也提出要抱孩子。
洛夫人趕緊把孩子小心翼翼地交到洛翼手裏,洛翼又把孩子放進唐君瑤懷裏。
唐君瑤看着孩子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噗嗤一聲笑了,覺得她的兒子不該這麼醜啊,怎麼像個猴子一樣。而他又是這麼軟軟的,好像比棉花更軟,彷彿一口熱氣呼過去,就會化了一樣。
“阿翼,你看,寶寶的眼睛是藍色的,這是遺傳了君瑤。”
洛夫人顯然對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有無限疼愛,她拽着自己先生的手,緊張地盯着唐君瑤,生怕剛生產完的對方一不小心沒使上力,把孩子摔了。
“是,他的眼睛和瑤瑤的一樣漂亮。”
洛翼沉浸在初爲人父的喜悅中,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只覺得心腸從未如此柔/軟。
唐君瑤抱了一會兒孩子,就有些累了,她不捨地把孩子交給洛夫人。
洛夫人再三向她保證,有自己看着孩子一定沒事,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她才放手。
華人的身體素質畢竟沒有白人那麼強悍,唐君瑤沒過幾分鐘就睏倦地閉上眼睛,安穩地睡着了。等她睡着之後,洛夫人抱着孩子走到外面,洛時聞看着一直陪在唐君瑤身邊的洛翼,頓了頓道:
“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洛翼看了一眼唐君瑤,皺了皺眉頭。他是希望唐君瑤一覺醒來能看到自己在身邊,她想要看孩子,他也能立刻去叫人把孩子抱過來。這是她需要自己的時候,他不想離開。
但他想了想還是起身。
他父親既然說有話要說,那應該是有什麼事。
關上單人間病房的門,洛翼站在走廊上望着面色有些沉重的父親,問道:
“是滬城那邊有新消息了?”
因爲唐君瑤懷孕,所以他們一直都沒告訴唐君瑤,他們在調查王素芬的事。
他們找專業的黑客暗中侵入了王素芬裝了保密軟件的手機,發現她和那個海外賬號的聯繫時使用的都是密碼。
洛時聞找專門研究密碼學的專家問過,這種密碼應該是效仿正規的軍/用情報密碼,保密性極強,如果找不到他們的密碼本那破解出內容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一個縣城女人居然能使用這麼專業的密碼,真是讓人不寒而慄。
而他們的人暗中監視了王素芬這麼久,卻只知道她在和那個海外聯繫人單線聯繫,這更讓洛時聞覺得王素芬背後的水實在太深,絕非是普通的罪犯能做得到的。
這麼看,唐君瑤的親生父母當年被牽扯進的陰謀,確實是很大一盤棋。他們當年一定是被滅口的,而滅口他們的人因爲不知名的理由,還派出了王素芬這樣的人待在唐君瑤身邊。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幕後黑手連一個當時纔不到三歲的孤兒都不肯放過?
還要讓自己的手下監視着唐君瑤,一路看到她長大,爲什麼?
還是說,派出王素芬的人和當年滅口她父母的人,是兩夥勢力?
“現在是查到了一個線索。”
洛時聞壓低聲音道,“那個和王素芬聯繫的海外IP終於被我的人成功定位了,我已經派人去那個IP地址。”
“找到那個人了嗎?”
洛翼沉聲道。
“找到了,是一個華人,我查到他的真實姓名是叫朱建業。碰巧的是,我還在無意中得知了另一個消息,晏家也一直在追查這個朱建業。”
說着,洛時聞冷笑了一下道,“看來,這個男人真是不簡單啊。”
“晏家?”
許久沒聽到晏家這兩個字,現在聽到他們也被牽扯進來,洛翼的眉頭皺得更緊。隨即,他看着洛時聞,“你有讓人繼續跟蹤朱建業吧,這傢伙現在是我們最關鍵的線索了,不能跟丟他。”
洛時聞點了點頭,說:
“你爸做事,你還不放心嗎?”
洛翼看着洛時聞沒說話,洛時聞有些不滿道,“怎麼,你對我還有意見?”
“沒有,真沒有。”
頓了頓,洛翼低頭笑道,“我就是想對你說一句,謝謝。”
如果不是洛時聞最後做出妥協,同意他和唐君瑤的事,那他們的感情不知還要經歷多少挫折。
他知道父親其實並不滿意唐君瑤這個兒媳,但因爲他喜歡,所以洛時聞最後還是接受了她。
“行了,父子之間別說這些沒用的。”
洛時聞皺起眉頭道,“你現在也是當父親的人了,以後做事成熟一點,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意氣用事。”
洛翼鄭重地點頭。
第一回抱起他的兒子時,雖然嬰兒那麼輕那麼小,但他卻感到了重量。
那是生命的重量,是他從此要承擔的重量。
而躺在產牀上凝望他的唐君瑤的眼神,又是另一種重量,那就是家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