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強頓了一下,然後問:

    “原因是什麼?”

    在他看來,唐君瑤死不死和他們關係都不大,但如果要殺她,反而會和洛家結下樑子,即便洛家的勢力範圍不在金三角,但仇家當然是少一家是一家好,這對他們來說不是明智的選擇。

    “唐君瑤知道她父母的死和我們有關係。”

    加陵沉聲道。

    “她怎麼可能知道?”

    聞言,吳強的口吻微變。

    “她父親當年察覺到了我們可能要殺他一家滅口,所以留下了一支錄音筆作爲證據,裏面甚至提到了我們如今仍在使用的一個祕密海外賬戶。我猜他當時是想找機會把錄音筆交給國際刑井組,然後換取國際刑井對他和家人的保護。”

    說到這裏,加陵面色陰沉,“可在他出賣我們之前,當時我們的弟兄就搶先下手了。”

    吳強厲聲說:

    “既然有那支錄音筆的存在,裏面還記錄了我們的海外賬戶,爲什麼當年去善後的人沒從他家裏銷燬錄音?

    爲了確認那個男人沒有留下任何對我們不利的證據,不是還派了釘子去接近他女兒嗎?

    他就算有證據留下,也肯定是留給他女兒,當年他女兒纔不到三歲!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女孩能知道什麼,別告訴我釘子連一個小女孩都控制不了!”

    他知道加陵說的那個海外賬戶意味着什麼,那和他們用來洗錢的別的賬戶不同,是真正存放幫派最後資金的後路。當年他之所以讓人殺唐氏夫妻滅口,就是因爲他們無意中得知了這個賬戶,爲了防止祕密泄露,他才下的令。

    但現在過了二十三年,加陵卻告訴他,隱患仍然存在。

    他實在不明白,這羣手下人是怎麼辦事的。

    “那支錄音筆被姓唐的藏起來了。他用了很隱蔽的辦法,把錄音筆藏在了他女兒的東西里,可能是隨身衣物,也可能是玩偶。後來釘子到了唐君瑤身邊,應該是發現了那支錄音筆,但她——”

    加陵低聲說。

    吳強聽他忽然沉默,怒道,“但釘子怎麼了,把話說完。”

    頓了頓,加陵才緩緩說:

    “但釘子沒有把錄音筆交給我們,她留了一手。”

    他說的釘子就是在唐君瑤身邊的王素芬。他不清楚王素芬背叛幫派,藏匿錄音筆的動機到底是什麼,是爲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還是因爲她對幼年的唐君瑤起了惻隱之心,不忍毀掉她父母留給她的唯一證據?

    “既然釘子找到了錄音筆,卻沒有告訴我們的人,那你是怎麼知道錄音筆的存在?”

    吳強問。

    加陵垂眸說:

    “二十三年前我才十五歲,當年發生的事輪不到那時的我管,所以我對此也所知甚少。我來滬城幫您做事,是十年前的事了。因爲後來我察覺到被晏家盯上,所以需要多些人手,我調出內部資料,看到多年前被派出的釘子一直都沒有新動向,就想給她派新任務。”

    他是個多疑的人,他覺得釘子這麼多年一直待在偏僻的縣城幾乎等於脫離了幫派,說是在執行任務,但誰知道她對幫派有沒有變心?所以在重新啓用釘子之前,他找人去監視她,想要知道她是否仍舊對幫派忠誠。

    化名爲王素芬的釘子其實受過緬甸君方訓練的專業特工,她的反偵察素質很好,很快就發現了她被跟蹤的事實。她主動找到跟蹤她的人,提出要和他們的上級聯繫。

    加陵看重她的能力,覺得這枚釘子放在別的地方會大有用處,就同意了和她聯繫,但出於保險起見,他使用的是一個經過海外加密的郵箱,這個郵箱他只用來和王素芬進行單線聯繫。

    現在他想起來,覺得王素芬當時要和他聯絡的動機很簡單,她是想判斷幫派找人監視她的原因。她想知道這是要重新啓用她之前的例行調查,還是幫派已經對她起了疑心。

    對加陵來說,二者都是理由。

    王素芬和他聯絡時,試探着問過他,這次幫派重新找到她,是不是和二十三年前的事有關?

    加陵當時並沒意識到什麼,只是警告她別忘了幫派的規矩,上級對下級有發出指令的權力,但沒有解釋的義務。收到回覆後,王素芬再沒有問過相關的問題。

    但就在不久後,加陵調查到王素芬用另一個假名在當地銀行開過一個保險櫃。他覺得對方的這個舉動肯定有貓膩,就派人去了銀行,結果銀行的人卻告知他們,保險櫃裏的東西早在幾天前就被取走。

    “我當時就感覺到,她存在保險櫃裏的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弄不好和幫派的祕密有關。”

    加陵皺起眉頭,點燃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才接着往下說:

    “那肯定不是錢,但要說是幫派的祕密,會是什麼祕密呢?我查她的資料,發現她在二十三年前的那起滅口案中參與了重要行動,我想她藏匿的東西,肯定是和當年的事有關。”

    說着他又頓了一下,“而她是專業的特工,她肯定是察覺到了不安全才把東西從保險櫃取出,那這麼重要的東西她不會帶在身上。”

    所以他就讓人繼續跟蹤釘子,一定要找出那件東西的下落。

    但派出的人卻告訴他,王素芬的行動軌跡比起之前沒有任何變化,她沒去過任何新場所。

    這時他就知道,這女人已經做好暴露的準備了,他派人暗中調查她是沒用的,她不會露餡。

    他想通過另一種方法逼她露出馬腳,就給她指派了一個新任務讓她去橫店影視城,讓她去找已經嫁給洛翼做了洛家少奶奶的唐君瑤。

    “你讓她去找唐君瑤,爲什麼?”

    吳強聽到這裏,打斷他的敘述問道。

    加陵勾起嘴角,他低聲說,“因爲我覺得,唐君瑤是這二十三年來和她聯繫最緊密的人,很可能也是她這輩子最後的牽掛。”

    王素芬當年就是在緬甸流離失所的孤兒,她無父無母無兒無女,也沒有任何親人好友,她這樣的人會爲了什麼背叛幫派呢?如果不是爲了錢,那就是爲了感情。

    誰是那個和她感情最深的人?

    他知道對於一個專業的特工來說,和自己的任務對象產生感情是非常愚蠢的,是大家都知道要避免發生的大忌,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個生來孤獨的女人撫養了一個只能依靠她的小姑娘將近二十年,會發生什麼?

    “你覺得她背叛幫派,是因爲唐君瑤。”

    不用他說,吳強兀自道,“她同情這個小姑娘,她把她當女兒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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