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左愈也順着溫瀟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站在那裏的人後,也有些意外。

    “居然是他。”

    左愈皺起眉頭。

    溫瀟看向左愈有些懷疑地說,“你也覺得是他嗎?會不會是我們看錯了?”

    她之前碰巧遇到陸雲深後,聽左愈講了韓聖江的事,就隨手上網搜索了韓聖江的照片,記住了對方的長相。

    那纔是幾天前的事,按理說她不會認錯啊,這會兒一大早上就站在他們家門口的人,就是韓聖江吧?

    但韓聖江怎麼會來他們家呢?

    先不說韓氏和左氏之間的關係不算親近,就算是親近的朋友,左愈也很少往家裏帶的。

    “他這次來肯定是爲了陸雲深的事。”

    就在溫瀟疑惑時,左愈卻道。

    溫瀟一怔,看着左愈,有些生氣地說,“雲深都和左氏籤合同了,他還要來搗亂?他都這個年紀的人了,就不能學着尊重一下別人的意願嗎?”

    “這和年紀沒關係,有些人就是天生沒這個能力。”

    左愈對溫瀟一笑,又若有所思道:

    “不過,韓聖江能親自上門,我真的很意外。”

    會客廳裏。

    韓聖江坐在名貴的沙發上,一邊喝着茶,一邊沉默地等待着。終於,左愈推門而入。

    “老韓,你怎麼找到我家來了?”

    與他對視後,左愈坐在韓聖江對面,淡然道。

    “你知道我爲什麼來。”

    韓聖江開門見山道,“我就是爲了雲深的事來的。看來我上次打電話沒起作用,你還是和他籤合同了。”

    左愈拿起手邊的那杯茶,抿了一口放下說:

    “如果是要談商務的事,你不應該來我家。”

    聞言,韓聖江的目光變得更有壓迫力,他沉聲道,“這件事不只和商務有關。”

    “沒錯。”

    左愈微微笑着說,“這還和陸雲深本人的意願有關。”

    韓聖江被他的話噎了一下,頓住片刻才繼續道,“那孩子現在只是不懂事,他不明白他真正應該要的是什麼。”

    “或許你真的比他懂事,但我也要提醒你,他已經滿十八歲了,你不能干涉他的自由。”

    左愈淡淡道。

    韓聖江像是被他的態度激怒,聲音變得更冷,“左先生,你管得太多了吧?就算雲深十八歲了,我也仍然是他的生父。”

    “你說得對。”

    左愈又是一笑,“但在這之前,他的法定監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母親。他不願意聽你的話,是有原因的。”

    韓聖江被左愈戳到痛處,但他卻沒有發火,只是問:

    “你是覺得雲深應該放棄韓氏集團的百億資產,來你的公司當一個技術員是嗎?你是能給他開很高的年薪,但就算他的年薪有幾百萬,達到這個行業精英最頂尖的水平,這些錢比起我現在能給他的,又算什麼?”

    說着,他低頭嘲弄般笑了一下,“我不認爲他以後不會後悔。總有一天,那孩子會知道自己當初放棄的是什麼。”

    左愈看着韓聖江,緩緩道:

    “每個人的理想和生活方式都不同,或許很多人都渴望繼承這麼龐大的家業,但陸雲深從小在他母親身邊長大,他所希望的只是憑他自己努力得到的平靜生活。

    事實是他靠自己的實力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之前的整整十八年裏,你都沒充當過他父親的角色,現在你讓他回來,說要讓他繼承家業,可是他不願意,這很難理解嗎?”

    韓聖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左愈卻仍然平靜道:

    “這些話本來不該我說,這畢竟是你和他的事。但既然你來找我,那我就只能說出我的看法了。我覺得陸雲深的選擇並不愚蠢,相反,他確實是一個聰明人。”

    韓聖江朝左愈投來滿是陰霾的一眼,左愈迎着他的目光繼續說,“之前陸雲深險些被貨車撞死,這和你們韓氏內部的權力鬥爭有關係吧?”

    聞言,韓聖江別過臉,“我不想和你談論這些。”

    “你看,你甚至連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態度都沒有。”

    左愈微笑道,“那看來你們內部的麻煩,真的是很棘手。你想過沒有,你執意讓陸雲深回來,但他如果就因爲你的決定有了好歹,那會發生什麼?你有信心能保護好他?”

    “我有信心。”

    韓聖江再次看向左愈,神情變得堅定,“我執掌韓氏這麼多年,如果鎮不住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我就白活了。陸雲深是我選定的繼承人,我保他平安。”

    “你爲什麼這麼着急?”

    左愈注視着韓聖江,有一會兒沒說話,就在韓聖江又想說什麼時,他忽然道。

    韓聖江頓住。

    “老韓,你現在才四十多歲,正是男人做事業最輝煌的時候。如果不出意外,你起碼還能掌管韓氏集團二十年。按理說,你沒必要這麼急着選定下一個繼承人。”

    左愈放緩聲音說:

    “陸雲深雖然頭腦過人,但他對你來說,顯然也不是最合適的繼承人。單是他和你不親近這一點,你這麼急切的態度就有些可疑。我話說得難聽些,你現在就是想再生一個兒子,也不是來不及。”

    以韓聖江的年紀想要中年得子並沒有什麼困難,左愈也不覺得他會因爲顧及和韓太太的夫妻情分就放棄這個選擇。事實上,要是他真顧及夫妻情分,當年就不會和陸雲深的母親發生關係了。

    那現在他爲什麼忽然要急着讓陸雲深繼承家業,就好像他要不久於人世,再不選繼承人就來不及了?

    “左愈,我不怕你知道。”

    下一刻,韓聖江看着左愈,笑了一下道,“其實我半年前就被查出得了癌症。”

    左愈微微怔住。

    “是晚期。”

    韓聖江的聲音很平靜,淡然道:

    “就算我有再多的錢,可也買不了壽命。醫生說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選擇了放棄化療,因爲化療也不保證我能多活幾天,還會讓我身體虛弱到只能在病牀上天天躺着。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那不是我能接受的情況。”

    活到他這個地步,比起苟延殘喘,他想要的是體面的離開。

    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樣,他還真不是一個怕死的人。

    如果說他還有什麼要怕的,那就是他死了韓氏集團要落到外人手裏。

    “其實弘瑞沒出車禍前,我就想過換繼承人。”

    韓聖江垂下眼眸,低聲道,“因爲他實在扶不起來,韓氏如果交到他手上,真會玩完的。但我和他母親有過約定,這個繼承人的位置必須是他的。”

    後來韓弘瑞車禍身亡的消息從美國傳回,韓聖江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那就是聯繫陸雲深。

    “後來發生了什麼你都知道,弘瑞就那麼突然地走了,走在了我之前。我沒想到,他一直活蹦亂跳的,會走在我前頭。我原本以爲他能活到七老八十的那一天,直到那時候還在糟蹋韓家的錢。”

    韓聖江聲音低緩:

    “你們都覺得我很絕情吧,長子才離開幾天,就開始尋找下一個繼承人。但我沒法等,再等下去會來不及的。我聯繫雲深,因爲他是我之後唯一能繼承韓氏集團的人了。”

    左愈皺着眉頭,他知道韓家的嫡系就只剩韓聖江這一支,雖然聽說韓聖江還有個弟弟,但韓聖江的弟弟也在幾年前病故,只留下一個今年才三歲的遺腹子。

    一個三歲孩子顯然不能成爲下一任董事長。

    就算韓聖江想要過繼,也只能過繼遠房親戚家的孩子,他一定不甘心。

    “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着急了吧?”

    韓聖江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說,“左愈,你憑良心說,只要陸雲深回來韓氏集團就都是他的了,這種情況下,他難道不該回來?”

    左愈沒有說話。

    “我不是故意拿他母親需要醫藥費的事要挾他,但如果我不用這一招,那孩子是不會回來的。我雖然沒和他一起生活過,但我知道他的脾氣。”

    韓聖江又道:

    “那小子和他媽一樣,比誰都有骨氣。我這百億身價,他還真就不放在眼裏。所以我手裏唯一的籌碼,就是那給他母親治病的兩百萬,你要是把這兩百萬給了,那我就什麼籌碼也沒了。左愈,你要怎麼做?”

    說完,他就看着左愈,也不再吭聲。

    左愈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

    “你得癌症的事,你告訴陸雲深了嗎?”

    韓聖江淡然道:

    “我倒是想告訴他,但我告訴他也沒用吧。那孩子恨我,他不會因爲這個回來的。弄不好,他甚至會覺得能報復我吧,只要他不回來,那我到死都沒繼承人了。”

    “你得告訴他。”

    左愈低聲說,“你剛纔不還說,你要辦的事不只和商務有關。現在你又以爲你在幹什麼,和競爭對手進行商業博弈嗎?談什麼籌碼,這纔是最沒用的。你能做的,只有對他坦誠相待,然後把選擇權交給他。”

    韓聖江沉着眼眸,一時無言。

    滬城機場。

    李琴在接機的人羣中一眼看到張昊,匆忙地趕過去,緊張地將他渾身上下都看了一遍,確定他沒有受傷後,才一把將他攬在懷裏,流出眼淚道,“你真是嚇死我了。”

    張昊卻渾身僵硬,頓了一下說:

    “媽,事到如今你終歸可以向我說實話了吧?你到底瞞着我什麼?怎麼會有人利用我想要殺君瑤姐?你是知道內情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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