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翼看着神情彷徨的李琴,盯着她的眼睛問,“你覺得我有理由替你保密嗎?”
李琴低着頭說:
“我只是不想讓君瑤再受一遍打擊,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我,我不想讓她有認賊作父的感覺。如果讓她知道撫養了她這麼多年的我們其實是這樣不堪,她會很受傷的。”
洛翼心裏燃起一股怒火。
她說得沒錯,這對唐君瑤來說確實是非常殘忍的事,但親手製造了這種殘忍的人來說這種話,卻是何等的諷刺。既然怕唐君瑤受傷,那爲什麼這二十三年來,李琴和張仁從未透露過一點當年的內情?
他們明明是知情者啊。
就算他們不敢實名向警方揭露,但他們卻連一封匿名信都沒寫過,這麼多年來一直守口如瓶。這麼多年來的日日夜夜,當他們看着自己的養女一天天長大,看着她因爲失去了親生父母而難過,他們都從未選擇過坦白。
說到底,他們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擔心怕被報復。那五十萬他們是花在了唐君瑤身上,可那卻是沾染着唐君瑤父母鮮血的錢。他們從未想過,如果有朝一日唐君瑤知道了真相,這該是怎樣的打擊?
如果只是這樣,洛翼也不會來見李琴,和她說這些話。
二十三年後,這個犯罪團體重新在國內活動,加陵以此威脅李琴幫他做事,而李琴卻因爲害怕自己和丈夫當年的祕密被揭穿而再一次妥協。
如果說二十三年前,他們是在唐氏夫婦死後選擇了隱瞞事實,對唐氏夫婦的死並不負有直接責任,但現在李琴因爲擔憂事情敗露的所作所爲,可是直接威脅到了唐君瑤的生命。
讓洛翼覺得李琴是不能被原諒的,就是她對加陵的配合差點害死了唐君瑤。
他不相信加陵打電話讓李琴把張昊叫來滬城時,她沒想到加陵要做什麼。
而加陵那個混賬可是在做筆錄時還特意提到了李琴,說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他是想要唐君瑤的命,卻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還假惺惺地勸他不要傷害唐君瑤,實則只是擔心自己和丈夫做過的虧心事被捅出去罷了。
“那個女人啊,看着關心她的養女,其實一旦涉及到了她自己的利益,她什麼都可以做的。如果我綁架了她兒子,以此爲威脅,讓她親手殺了唐君瑤,她都不會眨眼的。
更何況,我還沒有拿她兒子的生命威脅她。我只是告訴她,如果她不配合我,那我就告訴唐君瑤,當年她和她的丈夫什麼都知道,卻一直不說出真相,他們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啊。”
這是加陵在供詞中的原話。
“連你的兒子都猜到了,其實你早就知道加陵的目標就是君瑤。”
沉默了許久,洛翼纔看着李琴低聲道,“從他和你聯繫的第一刻起,你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對吧?但你爲了繼續守住那個祕密,不惜幫助那個想要君瑤性命的男人。”
“不,我不是——”
李琴絕望般搖着頭,用力地說,“我從沒想過要傷害君瑤,從來沒有。”
“你只是真的這麼做了。”
洛翼嘲弄地笑道。
“不是這樣的,是加陵威脅我,他拿阿昊的性命威脅我。我真的不想讓阿昊出事,才被迫答應他的要求。洛少,你和君瑤也有孩子了,遇到這種事情你會怎麼做呢?”
洛翼微微擡起頭,冷笑道: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還裝作毫無選擇?加陵在供詞裏說,他沒有拿你兒子和家人的性命威脅你,他對你唯一的威脅,就是隻要你不配合就說出當年的事。”
“他在說謊。”
慌亂中,李琴咬牙道,“洛少,你不能相信他的說法,那個亡命徒根本就是把我們家往死裏整。難不成,你相信他會不拿阿昊的性命威脅我嗎?”
“我相信。”
洛翼淡淡道,“因爲他不拿張昊的性命威脅你,這是合理的。”
李琴怔住,有些不明白洛翼在說什麼。
“加陵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很清楚你的弱點。他手裏握有你和張仁的把柄,他知道拿這個來威脅你們就夠了,而且收效是最好的。”
洛翼放緩語速說:
“他知道你有多在乎張昊,如果他拿張昊的性命威脅你,你在極度的慌亂之下一定會擔心即使你答應了他的要求,他也會卸磨殺驢,最終還是會威脅到張昊的性命,就像他們二十三年前做過的一樣。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有很大的機率會不顧後果地來向唐君瑤和我求救,因爲你瞭解唐君瑤,知道她內心深處的善良。因爲就算她知道了你和張仁的祕密,她同意幫你向我求情保護張昊的機率,也比加陵不殺你們一家的機率要大。”
聞言,李琴臉色蒼白,一聲不吭。
“我沒說錯吧?如果真遇到這種情況,你會這麼做的吧?”
洛翼輕笑着,繼續說下去,“其實你不是不能豁出去,爲了你真正的家人,你是會不惜風險去保護他們的,只不過在你眼裏,唐君瑤不算是你真正的家人。”
“別說了,我——”
李琴痛苦地搖着頭。
“不,聽我說完!”
洛翼厲聲道:
“加陵顯然早就把你看透了,所以他選擇只用當年的祕密來威脅你,因爲他知道你心裏還存有僥倖的想法。他只要說,你配合他,當年的事就不會有人知道,這樣你就會乖乖充當他的木偶。他沒有讓你破釜沉舟,而是不斷利用你內心的弱點。
表面上看是他在操控着你,實際上,你是被你惡劣的內心在操控!你最惡劣的地方,就在於比起唐君瑤的性命,你更在乎你和丈夫的利益。
只要你們保守的祕密不被揭穿,那就算唐君瑤死了,你們也是她的養父養母,會得到我這個女婿的尊重和幫助。你敢說,你心裏沒有這樣的想法?”
李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爲她真被洛翼說中了。
那樣醜陋的貪念在她內心不斷作祟,讓她選擇繼續走這條不能回頭的路。
即使這一次可能要押上的是養女的性命,她也沒有猶豫。
即使她察覺到不論她做什麼,這件事最後可能還是會敗露,但只要一想到繼續隱瞞唐君瑤會讓她們一家得到的便利,她就像是被妖怪掐住了喉嚨,做不到向任何人坦白。
她甚至還想,她老公被騙了那麼多錢,還不是因爲唐君瑤纔會有這樣的騙局?不然,她老公還在本本分分地做生意吧,她們家也不會淪落到傾家蕩產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