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把他不動聲色擺回原來位置啊?
顧桉僵直着身體,目視前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害羞得快要哭出來。
江硯從警快六年,禁毒三年刑偵三年。
執行過無數危險任務,見過無數窮兇極惡的亡命徒,和全國通緝犯近身肉搏,辦過無數部級督辦大案,扳機扣過無數次、也無數次被槍口對準……
卻沒有一次,心跳得如同現在。
好像他不是二十五歲的江硯。
而是十九歲的江硯。
他第一次靠在一個小朋友身上。
一個個子總也長不過他肩側的小朋友。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對她動心。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當他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很喜歡很喜歡。
她臉頰耳朵都已經紅透,茫然無措咬着嘴脣,大氣也不敢喘,看起來可憐巴巴快要哭出來。
江硯閉上眼睛,淺淺梨渦浮現脣角。
車程三十分鐘,顧桉就臉紅心跳了三十分鐘,彷彿已經得過一次心臟病。
直到公交車報站:“各位乘客,前方到站,州際嘉苑……”
終於可以從臉頰躥火的狀態下解脫。
顧桉想要伸手去戳江硯,才發現心裏竟然還有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捨得。
不捨得這樣難得的親近。
不捨得這樣靜謐的時間。
她肩側,江硯睡顏清俊,臉上每道線條都溫柔。
“哥哥,到了……”
江硯帶着鼻音“嗯”了一聲,坐直,偏過頭看她。
顧桉大腦空白一片,趕緊躥出去去摁鈴,背對着江硯站,臉頰熱度依舊不減。
公交車門一打開,她就像離弦之箭一般“嗖”地一下蹦出去。
風吹過臉頰,心跳也跟着慢慢平靜。
可是剛一轉頭,就碰上江硯看過來的目光。
大帥哥大概是睡得很好很舒服,眼神清明,亮而純粹,因爲迎着陽光,微微眯着。
“顧桉。”
顧桉硬着頭皮,“嗯?”
“你臉怎麼這麼紅。”他睫毛長而柔軟,一眨不眨看人的時候,特別純情特別無辜。
顧桉一僵,乾巴巴扯出個笑來:“有嗎?大概因爲我本來就、就白裏透紅吧……”
她說完,趕緊轉身往家的方向走,敏感察覺臉頰溫度更高。
江硯拖長語調“哦”了一聲,脣角還有淡淡笑意,溫柔到晃眼。
顧桉吞了口口水:“你笑什麼呀?”
江硯垂眸,“沒有笑。”
顧桉害羞程度淺的時候,會臉紅會不敢看人,但是一旦突破某個臨界點,她的小朋友脾氣就上來,會小奶貓一樣炸毛,還特別無所畏懼。
就比如現在。
“你就是笑了,”她仰着頭看他,手指戳向他梨渦,又被灼燒到一樣收回去,“小梨渦都笑出來了!”
江硯眉梢微揚,嘴角翹起一邊,清冷聲線透着無辜:“我以爲你臉紅,是因爲佔哥哥便宜。”
顧桉眼睛瞬間瞪大。
……什麼叫佔便宜?!!
就把他腦袋摁在自己肩上就是佔便宜了嗎?
她面紅耳赤,而大帥哥膚白貌美,就眼睜睜看着她臉紅。
顧桉張了張嘴,小臉鼓着,吸氣呼氣的小金魚一樣。
小金魚緩了好一會,才皺着秀氣的小眉毛,奶兇奶兇開了口:“我那不是看你睡得不舒服嘛,不還擔心你因爲緊急剎車撞到車玻璃嘛……”
但是這話她說得毫無底氣。
因爲江硯沒有睡得不舒服,公交車行駛平穩,沒有任何緊急剎車。
她雖然不是爲了佔他便宜,確是爲了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破壞掉他所有潛在桃花。
從這個角度看的話,不說是佔便宜,但是也差不多了……
顧桉理虧又羞又惱,全身血液呼哧呼哧往頭上竄,她在他注視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就、就佔便宜了怎麼了?”
嗚嗚嗚好丟人啊!!!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大花癡!
跟那些覬覦他美色的小女生一樣!
啊……他會不會跟她說,以後聯繫就用漂流瓶,如果想打電話,請致電妖妖靈……
陽光落在她發頂變成柔和光圈兒,臉頰細小絨毛清晰可愛。
炸毛的時候可愛。
害羞得時候也一樣。
江硯心軟得不像話。
他溫溫柔柔俯身,靠近顧桉耳邊,輕聲說:“哥哥沒說不讓佔。”
冰冷的聲線變得很軟,帶着能蠱惑人心的熱度。只停留一瞬,他便直起身。
顧桉跟在江硯身後,大腦長時間回不過來神。
等她把他說的話來來回回過了三遍,就止不住地想蹦躂,看着大帥哥高高瘦瘦的背影笑出小虎牙。
這樣的他。
溫柔哄人的他,清冷禁慾的他,在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他。
她不得不承認,不管任何時候遇到,都不可避免心動得無以復加。
五一小長假只有三天,而比這三天更可貴的是,江硯難得有時間,可以待在家裏。
顧桉連午覺都不捨得睡,就怕一覺醒來外面天色已黑,江硯和顧楨又去執行任務。
她把畫架從小閣樓搬到客廳,坐到畫板前,開始畫崽崽。
“崽崽,我一定把你畫得帥一點。”顧桉一邊嘟嘟囔囔一邊落筆,沒一會兒,目光就止不住從崽崽落到崽崽旁邊的人。
他就坐在沙發,因爲剛剛洗過澡,空氣裏都是淡而清冽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白色短袖襯得他膚色白皙,淺灰運動褲下腿長而直,露出清瘦腳踝。而那張臉每一道線條都恰好長在她審美,每次看都覺驚豔。
顧桉本來在畫崽崽,可是不經意間,就把崽崽旁邊的男人也畫了進去。
她甚至不需要看他,也知道那雙眼睛的精緻弧度,和脣角微微彎時的漂亮梨渦,從高二到現在已經畫過無數次。
她畫畫的時候總是專心,沒有注意到夕陽悄無聲息把一切染成暖色,也沒注意到江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沙發起身,站到了她身後。
“這人誰啊。”
他站在她身後,從她肩側俯身,冷淡聲線帶了點吊兒郎當,又裝着無辜。
顧桉怔住,像只受到驚嚇的幼鹿,短短一天時間大腦死機兩次已經重啓困難。
她呆呆轉頭,剛好撞進江硯清澈眼底,瞳孔黑而純粹,現在饒有興致看着她。
“怎麼,不讓畫啊……”
她軟糯的聲線不穩,呼吸也不順。
江硯上身壓低,她被他身上的薄荷味道籠罩着。
就好像整個人都被他環在了懷裏。
他輕揚眉,看起來又壞又溫柔,比平時更招人,語氣卻很認真、商量正事一般:“你們的人像模特怎麼收費。”
顧桉隨口胡說八道,“長得好看的就貴一些,有八塊腹肌的還要再加錢,對,是這樣子的……”
江硯近在咫尺的俊臉雲淡風輕,他微微側過頭看她,脣角牽起的弧線清晰。清越的嗓音微微壓低,落在耳邊又磁性又蘇:“那你覺得,哥哥這種賣相值多少。”
“那你想收多少,我給你就是了……”她深呼吸,空氣都變成熱的,烤着她臉頰。
竟然還想收費!!!
這個小氣鬼啊啊啊啊!
畫畫又不會少塊肉!
距離太近,好像下一秒他挺直鼻樑就能碰到她臉頰。
她或許動一下,臉頰就能碰到他下頜和薄薄的嘴脣。
空氣陷入寂靜。
顧桉被他直直盯着,心又忍不住怦怦跳,可憐兮兮看着畫架,不敢看他眉眼。
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或者現在就收拾小書包回學校。
今天到底是個什麼好日子!
嗚嗚嗚怎麼丟人的時候他都在!
都在!!
不誇誇她畫得好看也就算了……竟然想先收錢!
她畫了上千遍,才覺得筆下的人,和他有了十分之一相像。
這樣想一想,她又有些說不出的委屈。
“畫吧。”
江硯冷冰冰的聲線還帶着未散的笑,聽起來似乎還有些說不出的寵溺,顧桉整個呆住。
下一秒,溫熱呼吸和乾淨嗓音同時刺激着耳廓,她聽見他一字一頓、輕聲說:“哥哥只對你一人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