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你看起來很好親 >39、第 39 章
    “顧桉,我以後工作調動,可能不能見面。”

    “你要去哪兒呀。”

    “不能告訴你。”

    “那我可以去找你嗎。”

    “不可以。”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要快點回來喔……”

    “好好長大,歲歲平安。”

    在江硯離開的十一個月、昏迷的二十多天裏,顧桉曾經無數次想要回到十八歲的夏天。

    如果時間倒退,定格在那年的7月19日,她不會纏着他去遊樂場,不會吵着鬧着喝酒把自己喝醉。

    她會好好和他道別。

    那個時候的江硯,清冷禁慾遙不可及,冷麪警官一個,可是會看着她溫溫柔柔地笑,嘴角梨渦漂亮到灼眼。

    可等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負着槍傷,身上連接了各種精密儀器,安靜無言躺在白色病房,長睫低垂,看不到那雙漂亮眼睛。

    窗外蟬鳴叫囂着又一個夏天,病房外醫院走廊腳步聲匆匆,只是當她對上他目光的剎那,周遭喧囂全部褪去,只有眼前人眉眼清晰。

    “過來,哥哥給你擦眼淚。”

    低啞聲線帶着死裏逃生的虛弱,輕不可聞,字字錐心。

    過去一年裏她沒有一天不在想念的人,彷彿穿過重重夢境,徑直走到她面前。

    那個瞬間時間好像無限倒退,場景變換,她還是那個沒有成年的小哭包、因爲一點點小事就要哭鼻子,而他像往常一樣下班回家,個高腿長一米八七的年輕警官,俯身和她平視,哄小朋友一樣哄她。

    顧桉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只是呆呆看着他眼睛,大腦空白所有情緒上涌,一時之間徹底失語。

    她想說我都要嚇死了。

    想說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

    想說我以爲你回不來了。

    想說我不應該喝酒,我再也不喝酒了,我都沒有和你好好道別。

    可心底有個聲音,一字一頓:

    江硯,我很想你。

    顧桉扯了扯嘴角,想笑出小虎牙給他看,可是嘴角還沒牽起就癟下去,眼睛裏的溼氣凝結成淚滴,順着臉頰滴滴答答落下來。

    她坐在他牀邊的小凳子上,頭髮長了快要到腰,娃娃臉有更加清秀的輪廓。

    是二十歲的顧桉。

    可當她伸出手背胡亂抹着眼淚、哭到哽咽,看起來又好像和十六歲時沒有什麼變化,還是小小一團,委屈巴巴,像受欺負的幼兒園小朋友等到家長認領,終於有人可以依賴,再也不用逞強。

    江硯身上疼得要命,甚至因爲疼痛的地方太多,無法判斷到底是哪裏受傷。可是這一切加起來,都沒有面前小朋友哭更讓他無措。

    “乖,不哭了。”

    他熟悉清冷的嗓音,帶着淡淡寵溺的溫柔語氣,再次輕飄飄落在耳邊。手落在她臉頰旁邊,修長手指蒼白,連日來昏迷不見陽光,白得近乎透明,青色血管明顯,是想幫她擦眼淚,卻根本用不上力氣。

    顧桉點頭,極力抑制着小哭嗝,又可憐又可愛。

    紅眼睛小兔子一樣,搓搓眼睛,一眨不眨看他。

    江硯薄脣乾澀發白,嘴角卻牽起很淺的弧度。

    真好啊。

    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

    是他喜歡的小女孩。

    他擡手,一不小心牽扯到身上無數傷口,卻還是輕輕落在顧桉發頂揉了揉。

    她髮絲柔軟,順着往下,纖長捲翹的睫毛沾了溼氣,可憐兮兮。

    指尖觸碰到真實的她,而非槍林彈雨枕戈待旦之時,午夜夢迴的易碎夢境。

    江硯深深看着她,在心裏輕聲問。

    ——活着回來了,還要我嗎。

    “警察就是警察,這身體素質可真是不一般。”

    三天後,專家組醫生來查房,情不自禁對江硯的傷口癒合速度發出感嘆,“傷口癒合得很好,就是危險期並沒有完全度過,切忌大意。”

    江硯那四年警校生涯加從警之後從沒鬆懈過的體育鍛煉,打下的堅實基礎成功以壓倒性優勢擊垮傷痛,顧桉站在一邊嘿嘿傻樂,驕傲得像得了小紅花,可是樂着樂着,眼圈又紅了。

    江硯曲起手指關節,輕輕颳了下她鼻子,嗓音帶笑:“小哭包”。

    顧桉抿抿嘴,對上他目光又仰起小臉開開心心笑出小虎牙,彎眼睛閃着淚光。

    他住院,她就哪兒都不去,像只黏在身上就扒拉不下來的小跟屁蟲。

    只要江硯醒着,她就小嘴叭叭叭,恨不能用幾倍速說完這一年發生的事。

    如果江硯休息,她就代勞他本人,專心致志替他消滅掉刑偵支隊送來的各種水果零食。

    只是供應速度遠遠高於她的消滅速度,她終於消了點嬰兒肥的臉,又以肉眼可見速度圓了起來。

    江硯曾經在半夢半醒間,聽見她又拆開新的零食。

    她小小聲問:“江硯哥哥,這個你不喜歡喫對吧?”

    緊接着,再模仿他的冷漠語氣,自問自答:“嗯,不喜歡,顧桉喫吧。”

    然後,耳邊就開始充斥着“可次可次”、類似小考拉啃樹葉的聲音,清脆悅耳。

    他悄悄睜眼,看到她臉頰鼓起來像倉鼠崽崽,可可愛愛聳着小肩膀,“好喫好喫好好喫……”

    江硯閉上眼睛,抿起的嘴角無聲彎起。

    無數次顧楨都想拎小雞仔一樣把顧桉拎回家。

    因爲他來的幾次,顧桉不是在偷喫零食,就是在打擾江硯休息。

    其吵鬧歡脫程度令人髮指,遠遠不如家裏那隻德牧崽崽懂事。

    如果她有條尾巴,估計只要一見到江硯就能翹上天。

    “江硯哥哥,你知道嗎,我們食堂的打飯阿姨,打飯的時候手抖得像篩糠!”

    顧桉一邊說,一邊伸着小短胳膊比劃。

    她昂着下巴尖兒,眼神睥睨衆生,手抖啊抖的,簡直就是個歡樂喜劇接班人。

    “我就眼睜睜看着她把我餐盤裏的排骨篩出去了……”

    顧楨被氣笑,腦殼子被她嘟囔得生疼,眯眼打量半倚在牀邊曬太陽的江家少爺。

    江家少爺現在身嬌體弱,全局重點保護對象,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簡直就是一朵嬌花。

    但是衆所周知,嬌花喜靜,話少,冰山一個。

    想必,他現在一定想把這隻聒噪的人類幼崽扔出去,可是又礙於和自己的兄弟情,不好意思這樣做。

    所以,這個壞人還是由他顧楨來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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