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是會過去的。”
蘇淺安點了點頭，聲音愈發平靜：“其實現在想來，我最苦難的時間，其實並不是六年前失去清白的那個晚上。”
“不是？”於月轉過頭來看向蘇淺安。
蘇淺安搖了搖頭：“不是，其實應該是佐佐佑佑出生的時候。”
“我當時只顧着逃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來例假了，所以一直到肚子已經很明顯了我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然後才停了下來……”
“可是因爲懷孕，很多工作都沒有辦法做，很多地方不會聘請孕婦。加上又沒有錢，我那時候住的房子……”
蘇淺安指了指衛生間，可能一共就那麼大，堪堪能夠擺得下一張牀，而且破破爛爛，下雨的時候還會漏雨。
“我只能去接一些別人壓根不太看得上的小時工，發傳單啊，還有穿着玩具人偶衣服發傳單，還有打掃街道之類的。”
“一直到我發作那天……”
“那天我正發着傳單羊水突然破了，但是並不太厲害。我甚至沒有辦法去醫院，因爲，我的身份證那些被顧長生帶走了，我是偷渡過去的，沒辦法去醫院。”
“所以我一個人在一個衛生間大小還漏雨的房子裏面，生下了佐佐佑佑。”
蘇淺安垂下眼：“那是真的疼啊，我之前也沒有經驗，什麼也不懂，我還拿着手機在網上搜，要怎麼生孩子……”
蘇淺安說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不容易把兩個孩子生出來，我還要自己拿着剪刀剪臍帶，我也不知道臍帶應該留多長，又去網上搜。”
“幸好還能上網，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於月一臉震驚：“好慘啊。”
“是啊，好慘啊……”
蘇淺安笑了起來：“反正當時生完孩子，把臍帶剪完之後，我才終於鬆了口氣，然後聽見兩個孩子的哭聲，我就沒忍住，跟着一起哭了起來，就覺得自己怎麼這麼慘，覺得生孩子怎麼這麼痛啊。”
“看見兩個孩子，又想，這麼大兩個孩子，我竟然就這樣將他們生下來了，我也太厲害了。”
“其實那個時候，看見兩個孩子，我心裏的驚恐，是大於歡喜的，甚至，我當時並沒有感受到一點身爲人母的歡喜。”
“我就一直在想着，生孩子好疼啊，這麼小的兩個孩子，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死了啊，我連養活自己都好難，我要怎麼樣才能養活這兩個孩子啊。”
頭髮已經差不多吹乾了，蘇淺安將吹風放好：“反正後來那段時間，我都過得挺艱難的。”
“我每天花一點錢，請隔壁的一個黑人阿姨幫我帶兩個孩子，然後每天打很多份工。但是因爲生了孩子了，終於能夠做一些稍稍好些的工作了，工作環境稍微好點，工資也能稍微高一點，後來，日子才稍稍好了一點。”
蘇淺安笑了起來：“不過，博茨瓦納那邊的人，真的比較懶一點，他們工作那些，沒有太大的拼勁。我比較能夠豁出去命，不怕辛苦，所以就很快出了頭。”
於月輕笑出聲：“我懷疑你在內涵……”
“那你可不能夠污衊我。”
蘇淺安伸手握住於月的手：“我知道，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很難，因爲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可是，走過去之後，等數年之後你再回頭看，你就會知道，其實走出去，沒有那麼難。”
“後來，我回國之後，滿心抱負，想要回來報仇，可是卻發現我媽媽早已經死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其實人世間，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於月點了點頭：“我知道，而且，我現在比你那時候可好多了，我至少還能有澡洗，有朋友陪着。雖然我不會讓我爸媽知道，可是我爸媽知道之後，肯定也不會直接將我打包送到國外。”
於月笑着轉過頭揉了揉蘇淺安的腦袋：“放心好了，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當年你能夠熬過去，我也不會輸的。”
說完，便推了蘇淺安一把：“去洗澡吧。”
蘇淺安點了點頭，拿了衣服就要去浴室，剛走到半道上，卻就聽見了敲門聲。
“應該是葉昱城叫過來的阿姨來了。”蘇淺安心裏暗自鬆了口氣，雖然於月這麼說，可是她卻仍舊有些不放心於月一個人清醒的呆在這裏。
如今阿姨來了，她倒是能夠稍稍放心了。
蘇淺安轉過頭看向於月：“你餓不餓？要是餓了的話，可以讓阿姨煮點宵夜喫一喫。”
“好啊。”
蘇淺安快步走到客廳，將門打了開。
門外站着的竟然是慧姨。
蘇淺安愣了愣，目光落在慧姨的臉上：“慧姨，你怎麼來了？”
慧姨笑了笑：“是葉先生叫我過來的，說蘇小姐和於小姐在這裏，讓我過來幫忙照顧照顧。”
“好，慧姨你進來吧。”
慧姨點了點頭：“我還買了點菜，如果蘇小姐和於小姐想要喫宵夜，我現在就去給做些？”
“好啊，我剛還在說呢。”
慧姨笑呵呵的進了門：“於小姐呢？於小姐想要喫什麼？”
於月的聲音在次臥響起：“我想喫湯圓，要肉餡的那種，可以嗎？”
“可以啊，剛好我買了糯米粉。”
“肉我也買了。”
慧姨歡歡喜喜進了廚房：“我怎麼這麼有預見性呢。”
蘇淺安笑了起來，見慧姨在廚房中忙活起來，有些無奈的回了次臥：“肉餡的湯圓？你確定這不是黑暗料理嗎？”
“當然不是。”於月連忙道：“你到時候嘗過就知道了，我之前也只吃過甜的湯圓，偶爾有一次出去採訪的時候喫到肉餡的，驚爲天人。”
“好吧，那我先去洗澡，希望等會兒是驚喜而不是驚嚇。”
蘇淺安嘖了一聲，擡腳進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