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四十五分,也就是卯時近三刻。
他從睡袋裏爬出來,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便拎着桶推門出去,準備燒水洗漱。
低矮的院牆邊傳來動靜。
“小郎起了?”
牆頭露出凍得臉色發白的蔡二的頭,他怕也是早早即起,蹲在牆邊聽着屋裏的動靜,一見秦徵拎着桶出來,便立刻朝自己家喊了一嗓子:“婆娘!”一聲之後,想起了小郎的囑咐,又壓低聲音輕喊道:“婆娘,快快送熱水給小郎!”
房裏低低地應了一聲,沒多久蔡二的婆娘於氏便拎着一桶熱水出來,蔡二接過,一瘸一拐地穿過院子送到門前。
“可都準備好了?”秦徵接過木桶,問道。
“都準備好了。”蔡二有些拘謹,又問道,“小郎,真的不要小的婆娘進去伺候小郎君小娘子們起身嗎?”
秦徵想了想,說道:“再等一刻,我喚你便是。”
蔡二高興應下。
秦徵拎着熱水回到內室,幾個娃還都睡得很香。他洗漱之後又等了一會兒,看看時間,不得不拉開自動帳篷的拉鍊,想將程雲淓喚醒。
小女孩縮在枕頭和厚被子裏,頭髮又細又黃,即使閉着眼睛也能看到昨夜哭腫的痕跡。被喚醒的時候,兩隻細瘦的小爪子握成小拳頭在眼睛上使勁揉啊揉啊,揉了好久,才能勉強睜開,迷濛地盯着秦徵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真正清醒過來。
“要收拾起來了。”秦徵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順順她的小尾巴,輕聲說道。
“嗯。”程雲淓含着濃濃的鼻音哼了一聲,掙扎了一會兒,終於從暖和的被子裏坐了起來。
“我們要給蔡二郎他們留些糧食嗎?”程雲淓一邊小心翼翼地刷牙,一邊打着哈欠問道。
秦徵皺着眉頭想了想,勉強點了點頭,然後坦誠地告訴程雲淓道:“蔡二和於氏會送我等前去宣城之後再回轉,有些東西應會用到,有些東西還是收起來爲好。”
“可收起來放進小車這許多的物資便可。”秦徵思考了一下,說道。
“好叭。”
秦徵忍不住一笑,小女孩這嗲嗲的拖腔,沒了門牙就更顯得奶聲奶氣了。
等於氏怯生生地走進來,幫着程雲淓給三個娃穿衣洗漱喫早飯的時候,她已經把房間裏不需要的桌椅板凳、嬰兒牀都收了起來,只留下兩個帳篷和一些糧食。
秦徵假裝一切都心照不宣,但轉過身再轉回來就發現那些傢俱都不見了的時候,還是覺得不甚太習慣。
“這便是阿淓說的,‘見證奇蹟的時刻’嗎?”他默默地想着。
程雲淓自然是又給蔡二夫婦收拾了禦寒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還留了六十多斤的大米、一大桶菜油和一些鹽糖胡椒等調料,甚至留了一把菜刀和一個炒鍋。若不是秦徵及時制止,暗暗地扯了她的小尾巴,程雲淓差點都想要在空房子裏留一些傢俱了。
“仔細藏好,用罷後袋子燒掉,切不可說與人聽。”秦徵冷着臉淡淡地說道。
蔡二夫妻萬沒想到竟會得到這許多,尤其是那白花花的大米、那雪白的白麪,這輩子都不曾喫過,見都不曾見過,感激地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
他們又花了一點時間讓蔡二夫妻去藏糧食和物品,再換上雪地靴和暖和的衣物及羽絨服、衝鋒衣,等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便出門了。蔡二推着一輛半舊的獨輪車等在門口,上面捆着四個籮筐,兩個裝娃,兩個裝行李物資,裝得滿滿的小車也被用傘兵繩緊緊地栓在了車上。
爲了防止車上的行裝被看出來,他們用米白的天幕蓋緊了,又找來破布蒙了一層,同樣也用瑜伽帆布帶牢牢地繫着。
這樣一來,秦徵和於氏一邊一個,便把四個娃都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