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
也曾有羌民歸化。
但結果，所有羌人也都看到了。
歸化的羌民信了漢家官吏的鬼話，是被喫的骨頭都不剩。
所以，誰來管理這座黑山城纔是關鍵。
呂布淡淡一笑，拋出了早就準備好腹稿：
“本將早先與文和商議過，若由漢人來管理，必然矛盾重重。”
“羌民利益無法得以保障，這與制度無關，早年朝廷也確實是真心希望接納羌民，只是政令下達到地方，官員曲解，往往會變了味道。”
說道這，呂布頓了頓，看着一臉期盼表情的楊望，說道：
“是以，若楊族長同意建城，黑山縣令、縣尉就從白水羌人之中選出，羌人地，羌人治，方爲大善。”
“此外此地聯通西涼、長安，雖非主道，卻也是一處樞紐之地，我意在白水之畔距離轅門二十里處的鄭縣建立一座集市，作爲各地羌人與漢人的貿易之地，互通有無。”
“羌人淳樸，難免被黑心商販所騙，黑山可派出三人加入管理市集，我會派專人傳授管理之學。”
看着神色漸漸激動起來的楊望，呂布微笑道：
“但，在價格對等的情況下，本將治下對黑山城貨物有優先購買權，另外將軍府也會派出匠人進入黑山城，幫助和指導黑山百姓進行一些器械農具以及耕種方面的改進。”
“在衛將軍府治下，只要有我衛將軍府派發的戶籍，所有羌人享受與漢人同等地位，羌人可入學塾學習漢家文化，兩族還可以通婚，本將絕不制止。”
楊望壓抑着心中的激動，看向呂布道：“卻不知，我白水羌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作爲一族之長，楊望自然不會被這些對方畫出來的美好藍圖迷失，他深信漢人中的一句話，預先取之必先予之！
呂布所言，至今仍是在畫餅，他還沒看到切實的利益，也沒看到自己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所以楊望不敢輕信。
“當然有相應代價。”
呂布點頭道：“白水羌可以享受與漢人同等的地位，自然也要執行同等的義務，白水羌的勇士需入本將麾下，聽從衛將軍府調遣，當然，軍餉以及各項待遇，也會與漢人相同。”
“此處，楊族長可參考長安衛將軍府新發軍功勳爵名田宅制。”
楊望猶豫了，呂布說的太好了，前景也太美好了。
好到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此事，非我一人能夠做主，在下需要徵得其他幾部的同意。”
楊望說着，看向呂布：“敢請溫候在此盤桓數日。”
“可。”
夜晚，楊望舉行了盛大的晚宴來歡迎呂布的到來。
同時也將呂布來此的意圖告知了族人。
在得知眼前的便是天下第一的呂布時，羌人們爆發了極大的熱情。
而呂布豪邁不拘的表現，也是讓羌人們倍感認同，感覺這纔是漢朝應該派來的官的模樣。
往日那些官吏一個個仰着鼻子高傲的不行，卻肩不能挑手不能擡，手無縛雞之力偏偏還一肚子壞水酸水。
哪有呂布看起來順眼？
“羌人地，羌人治，主公此法甚妙，可說是絕了羌人的後顧之憂，若能成功說服白水羌，日後其他羌人，自會紛紛來投。”賈詡微笑着看向呂布，對呂布的想法非常贊同。
“沒了後顧之憂，可不是一件好事。”
呂布搖了搖頭，看向賈詡說道：
“文和啊，飽暖思**，人若沒了後顧之憂，很多時候就會想許多不該想的東西，比如權利，比如利益。”
“因此，讓人沒了後顧之憂，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羌人不同漢人。自秦立法以來，到漢法，漢人習慣了有法約束，而羌人卻不同，這其中差異，便是要命之處。”
“主公深謀遠慮，詡佩服。”
賈詡由衷的感嘆道，自從被呂布脅迫着歸順以來，賈詡最佩服的不是呂布打仗的水平，也不是那冠絕天下的武力，而是呂布對許多東西的獨到見解。
這些見解有時候看似離經叛道，但究其根源，卻不離大道、人道。
很多問題，都是直指人心，一針見血。
賈詡真的很好奇，呂布腦子裏怎會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明明之前還不過一介莽夫。
但似乎下邳之圍後，呂布就變了。
呂布不僅開竅變成了一個英明雄偉的主公，而且還不沉迷女色了。
聽陳宮所言，之前在徐州的呂布，可是日日沉迷貂蟬的歌舞。
但自從正妻嚴氏在下邳病逝後，呂布就變了。
哪怕現在有貂蟬這樣的絕色美姬，身邊還有江東二喬這樣的絕代雙姝，但呂布每日做的最多的，卻是處理政務，整頓軍政。
這纔是讓賈詡最爲服氣的地方。
呂布微微一笑，看着賈詡和魏延說道：
“所以建立黑山城，只是第一步，羌漢民俗不同，我們沒必要將其完全變成漢人，可以保留其獨特民風嘛。但是制度，卻是一定要一步步與漢人逐漸統一，再無分別。”
“這爭天下，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求同存異的過程，爭天下容易，兵強馬壯者可得天下，但治天下，卻不能靠兵馬，而要靠人治，萬衆歸心，才能坐天下。”
說道最後，呂布輕嘆了一口氣。
如今呂布已經有了一塊根基，也有了不少百姓，關中雍州加起來，百姓有三百餘萬，而一旦拿下西涼，再拿下白水羌，又可增加近百萬人口。
如此多的人口，可不是靠軍隊是壓制地方，只能讓官員來治理地方。
但到現在爲止，呂布手下卻始終缺乏一個能爲呂布管理律法之人。
律法不同於軍法，並不是有了一本律書就能完美實行的。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風俗，人的觀念也不同，所以需要因地制宜。
就像治理地方一樣，
除了律法之外，還要顧忌到人情，這裏的人情可不是說人脈，而是風土人情，這些東西，總要因地制宜，卻又不能太過偏離。
更何況，漢律如今幾經修改，尋常官吏都不一定記得清，更何況普羅大衆呢？
諸多事情，讓呂布是不由得輕嘆，
路漫漫，其修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