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知道他身體到底怎麼了嗎？”蘇時笙問。
陸湛北仍舊抿脣不語。
兩人沉默了片刻。
蘇時笙擡手搭在陸湛北肩上，重重拍了兩下，“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該放下了，你恨他，自己心裏也沒多好受吧？何必互相折磨呢？”
他這話透露着某種危險的信號。
陸湛北轉頭看向蘇時笙，雖沒說話，但兩人多年的朋友，一個眼神，已明白對方想說的話。
蘇時笙點了下頭，說：“他不讓我告訴你們。”
陸湛北抿了下脣，下頜線條繃緊了幾分，過了幾秒，問：“還有多久？”
“最多一個月。”
陸湛北收回視線，擡手，修長手指用力捏着骨骼雅緻的眉眼。
“前晚送來的時候血壓一直降不下去，後半夜的時候顱內腦血管破裂，位於重要功能區，動手術風險極大，可能會導致他加速死亡，他自己也不同意手術。”
陸湛北輕輕“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他問蘇時笙，“你覺得呢？”
“我也不贊成手術。”
言外之意：手術成功概率極低。
陸湛北點了點頭，又過了幾秒，他轉頭問蘇時笙，“我可以抽根菸嗎？”
蘇時笙蹙眉，“這裏是醫院。”
過了兩秒，蘇時笙又說：“這裏有吸菸區，你實在想抽，可以過去。”
陸湛北擡腳朝走廊一頭走，走了幾步又停住腳步，回頭看向蘇時笙，還沒開口，蘇時笙先說話了，“放心吧，你老婆我給你看着。”
陸湛北點了下頭，沒有立刻走，“他的事……”
蘇時笙見陸湛北停頓，主動接話，“我知道，瞞着你老婆。”
“你幫我告訴她吧。”
蘇時笙蹙眉，有些不確定的問：“你這個她，是指你老婆嗎？”
“嗯。”
“你確定要告訴她？”
“瞞得住？”
蘇時笙，“……”也是，人都要沒了，還怎麼瞞？
陸湛北轉身走的時候落下一句話，“他們感情比我好，若瞞着，事後我太太會找我算賬的。”
蘇時笙看着陸湛北的背影，搖了搖頭，明明就是擔心老爺子臨走前太孤單，卻不肯承認，明明他心裏是關心老爺子這個親人的，卻不願敞開心扉接納。
懲罰了老爺子，也苦了他自己。
童漪檢查完出來，只在走廊看見了蘇時笙，“陸湛北呢？”
“去吸菸區抽菸了。”蘇時笙回完看向隨後出來的檢查醫生，問：“她怎麼樣？”
醫生，“身體沒事，晚上體力消耗太大，沒有及時補充食物，早上又起得晚，餓太久，導致出現頭昏眼花。”
童漪臉有些紅，不太好意思看蘇時笙，找藉口逃走，“那個，我去找陸湛北。”
“等一下。”蘇時笙叫住童漪。
童漪以爲蘇時笙要叮囑她晚上不要運動過量之類的話，搶先開了口，“注意事項你還是和陸湛北說吧，我做不了主。”
言外之意，晚上的事都是陸湛北做主，她只是‘受害者’。
“陸老爺子還在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蘇時笙問。
蘇時笙點頭。
“不對呀，前天晚上爺爺來你這裏檢查身體，後來我給他打過電話的，他說沒事，已經回家了呀。”
“他騙你的。”
童漪愣了一瞬，隨即蹙眉看向蘇時笙，“你在騙我吧？”
“我不會拿病人的身體開玩笑。”
童漪見蘇時笙表情嚴肅，並沒有任何打趣的意思，這纔開始有些心慌，“他在哪兒？你帶我去看看他。”
“這邊。”蘇時笙在前面帶路。
童漪跟了過去，邊走邊問：“爺爺怎麼了？是血壓降不下來嗎？”
“不是。”
“那是哪裏不舒服？”
“……腦溢血。”
童漪猛然頓住腳步，不可置信的看向蘇時笙，眼眸膛大，裏面蘊着擔憂和害怕，“嚴重嗎？”
蘇時笙點頭。
童漪身子晃了晃，臉色瞬間一片煞白，腳步往後踉蹌了兩步。
蘇時笙及時扶住了她，“我已經告訴阿北了。”
童漪想到平時陸湛北就不怎麼抽菸，尤其有了童童後，爲了給他製造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他幾乎已經戒菸了，現在卻突然跑去吸菸區吸菸，她還以爲他是當心她的身體，原來是因爲陸明德。
蘇時笙將陸明德的情況告訴了童漪。
童漪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情緒有些崩潰，跑去洗手間哭了一場。
收拾好情緒後才和蘇時笙一起去病房看陸明德。
陸明德現在情況很不好，人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時有清醒，清醒的時候人也沒什麼精神，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蘇時笙說，陸明德越到後面清醒的時間越少，慢慢的連話都不能說，但是腦子一直會是清醒的狀態。
童漪來到病房的時候，陸明德已經睡了。
李叔在陪牀，看見童漪有些意外，眼神裏也流露出總算將人盼來的激動情緒，有些老淚縱橫，視線又朝童漪身後看了看。
童漪知道李叔在找陸湛北，“他沒過來。”
李叔點了下頭，沒說什麼，視線移向病牀上沒什麼血色的陸明德，“老爺這兩天老是念叨你和小少爺。”
童漪之前收拾好的情緒，在看見病牀上氣色全無的老人後，又傾瀉出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李叔見了，抹掉自己眼角的淚，對童漪說：“少奶奶，老爺就是怕你擔心，才瞞着自己的病情的，你回頭見了老爺，可別哭呀。”
蘇時笙，“我之所以同意老爺子的請求替他隱瞞病情，也是怕你們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從而影響他的情緒，這樣會加速他的病情。”
童漪忙背過身去擦眼淚，直到情緒壓下去了才轉身，看着李叔說：“這兩天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接下來我來照顧爺爺。”
“可是大少爺那邊……”
“他讓我來的。”
李叔欣慰點點頭。
蘇時笙查看了一下陸明德的情況，然後和收拾好東西的李叔一起出了病房。
童漪想起來醫院之前童童哭着喊着要一起來的畫面，有些不放心兒子，走到窗邊，撥通了秋嬸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