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席捲整個皇朝。
屠思宸卻並不在意。
當天夜裏,他便搬到了宮中。身爲如今僅剩的皇族後人,他繼承皇位的事情,已經是鐵板釘釘。
只是他還沒宣佈登基,那股神祕的民間勢力便突然暴起,以迅猛的姿態殺入了京城。
皇朝在兩兄弟的爭權奪勢之下,早已經岌岌可危,根本沒有什麼可用之人。關鍵時候,屠思宸只能自己出面談和。
直至此時,屠思宸才知道,那股民間勢力的領頭人,竟然是——溫酒!
溫酒身穿一身戎裝,英姿颯爽地站在宮門前,冷冰冰地與屠思宸對視。
屠思宸面色複雜,“溫酒,你我何至於走到今日這一步?”
溫酒面容清冷,“怎會是我與你走到今日這一步?你該不會以爲,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吧?”
屠思宸自然是這麼以爲的。
溫酒不計前嫌,爲他治好了雙腿。哪怕後來溫酒對他再也沒有過好臉色,但他始終堅信,溫酒對他是有情的!
若不然的話,她又怎會屢屢拒絕,京城中其他世家少爺們的求愛?
屠思宸堅信,等溫酒消氣了,她還是會回到自己的身邊。畢竟他是要當皇帝的人!
屠思宸神色緩和了下來,溫聲道:“溫酒,只要你束手就擒,朕可以讓你當朕的皇后!”
溫酒勾了勾脣角,雙眸滿是譏諷,“能當皇帝,我爲何要當區區一個皇后?情情愛愛,只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屠思宸皺起眉頭,訓斥道:“溫酒,別鬧了!朕知道,你是因爲芸兒的事情,與朕在置氣!但如今芸兒已經死了,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會與你爭奪朕的寵愛!你別得寸進尺,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溫酒懶得與屠思宸廢話。
和這種滿腦子塞滿了稻草的人講道理,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
她毫不猶豫地拔劍,揚聲道:“諸將士們,戰!”
一聲號令,身後的將士們洶涌而至。
屠思宸注意到,溫酒帶來的將士們大多身有殘缺。可偏偏,殺戮果決,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支隊伍都要兇狠!
勝負已定,屠思宸知道自己是敗了。
他倉皇地躲回皇宮裏,試圖逃跑,東山再起。
可沒等他離開宮門,便被杜泉笙給找到了。
杜泉笙驅使的蛇羣,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他。
屠思宸本以爲,杜泉笙會帶他去見溫酒。
但杜泉笙卻是直接將他帶出宮,安置在了一個莊子裏。
離開前,杜泉笙丟下一句,“閣主要你活着,活着看她將被你們毀掉的皇朝,發展到你永遠都望塵莫及的地步!”
屠思宸並未將杜泉笙的話當作一回事。
要發展一個皇朝有多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初他暫代朝務,光是每日繁瑣的小事,便處理不完了。更別說,還能騰出手來,去爲皇朝謀求更大的發展!
屠司宸只覺得,這不過是溫酒拉攏人心的手段。他等着看,等着看溫酒謊言被揭穿的那一日!
等到溫酒將早便試驗出來的農作物,分發各地開始種植。
等到各地的動亂被平定下來,百姓們有序地開始新生活。
等到溫酒派兵攻打臨近各國,組建了商隊往海王貿易。
短短几年內,皇朝吞併鄰國,成爲一個不可冒犯的龐然大物。百姓安居樂業,經濟與貿易都踏入了一個高速發展的新階段。
女皇溫酒得到了天下人的敬重,屠司宸卻逐漸被人遺忘。除了偶爾來送食物的宮人之外,這個曾經的皇族,彷彿已經消失了一般。
溫酒掌管朝政,直到了八十歲,纔將皇位傳給了精心培養的皇女。
皇女繼位,溫酒離開京城,四處遊歷。
她的身體很好,八十歲仍舊健朗。當初追求過她的世家弟子們,有的已經過世,有的垂垂老矣,癱在家裏不能動彈。
溫酒離京時,身邊只跟了一個杜泉笙。兩人之間的關係像朋友,也像親人。
一路南行,溫酒看到了自己治理的大好河山。
又返回了北方,在一個下雪的冬天裏,杜泉笙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臨走前,他望着溫酒,依依不捨,“臣不能再陪陛下走了。臣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了陛下。陛下是天邊的皎皎明月,臣只恨自己無能……陛下,臣走後,陛下回京城去吧!這一路風霜,臣擔心陛下會無聊煩悶……”
至死,他念念不忘的,是清冷的陛下身邊再也沒有陪伴的人解悶。
按照杜泉笙的遺願,溫酒將他安葬在了一座春天會開花,冬天有積雪的山上。
她在山上建了小宅子,在山上住了下來。
人這一生,見過皚皚白雪,見過深秋落葉,也見過春暖花開,更是嘗過夏日裏冰涼的青梅酒。
倘若提起這一世的遺憾,溫酒自然是沒有的。
她做到了所有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在小宅子裏安靜老死,也是一種平靜的歸宿。
溫酒九十歲時,預感自己快要走了。
她差人給京城中的女皇送了信,女皇匆匆趕到時,她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睛起。
女皇跪在牀前哭,哀求着讓她別走。
溫酒忽然想起,她初見小女皇的那一日。
所有人都讓她挑選一個男丁,作爲未來的繼承人。世族精心挑選出來的少年,一個個站得筆挺,乍一眼看上去,便是人中龍鳳。
人羣中混入的小姑娘,雙眼清亮,身上的衣服破舊,臉上帶着傷痕。
她問小姑娘,你來幹什麼。
小姑娘回答她,來爲天下,爲抱負,爲女子。
她把小丫頭帶回宮中,教會她認字,教會她管理朝政。
一轉眼,小姑娘也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女皇了。
溫酒笑了笑,說:“你別哭。你做得很好,我不在之後,你也要好好打理這天下,爲抱負,爲女子。”
這是她最後留給那孩子的話。
她知道,那孩子能做到。
她一直都做得很好,比這天底下任何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