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每走一步路,都會鑽心的疼。
小戚檸知道,休息就代表着餓肚子。
婆婆年紀大了,她不能讓婆婆爲了自己疲憊不堪。
即便是在沒有人倫道德的世界,她也知道,婆婆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戚老太偶爾看她一眼,見這孩子愣是能忍住疼痛,多少也放下心來。
在這個喫人的世界,就算是受傷,也得硬撐着。
一旦你鬆懈下來,難逃一死。
每當有人死掉,在看到絕對是一攤白骨。
察覺到身體傳來的疼痛訊號,戚老太多少是有些後悔了。
縱然表現的冷漠疏離,可她心裏明白,自己終究還是對這個孩子上了心。
連死都不得安生。
戚檸現在年紀還小,她想着讓自己再撐一撐,撐到這孩子能夠自力更生了再離開。
至少有黑跛子看着,總歸不會過得太慘烈。
該付出的還是要付出,卻也不至於如同流浪者那樣,連睡個覺都能被風聲驚醒。
戚檸咬着牙,從最開始的疼痛,一直到日落黃昏,那隻腳好似麻木一般,都腫脹成了兩倍大。
低頭瞧着黑饅頭一般的腳掌,小戚檸盯了好久才移開視線。
腫了,就腫了吧。
至少還活着。
回到住處,戚老太去外面拎了一桶水,倒了半盆,拎着一把匕首走上前。
“擡腿!”
戚檸坐在沙發裏聽話的擡起腿,搭在婆婆的膝蓋上。
戚老太解開布條,從沙發角落裏抓起一塊木頭,“咬着。”
見她咬住,戚老太點火將匕首灼燒一會兒,語氣淡漠道:“忍着,給你放膿血。”
話音剛落,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戚檸悶喊出聲,冷汗如瀑滲出。
戚老太的力氣很大,牢牢的攥住戚檸的腳踝,膿血散發着腥臭落入盆中,清澈的水很快被染的黑紅。
將這半盆水倒掉,重新換了一盆,倒入一管營養液。
“給你治療了,明天你餓着肚子。”戚老太將她的那隻腳按進盆中,隨後就着桶裏剩下的拿點水洗了洗手,“泡完自己包好。”
戚檸全身顫抖的應了一聲,餓肚子而已,又不是沒餓過。
泡了大約十五分鐘,戚檸擦乾淨腳丫,把婆婆準備的布條纏好。
隨後摸了一把冷汗,忍着疼痛進入臥室。
這一夜,她幾乎沒有睡着,疼痛猶如跗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再折磨着她的理智。
幾乎剛想睡過去,鑽心的疼痛就會將她喚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身邊傳來“吱呀”聲。
戚檸忙坐起身,“婆婆,要走了嗎?”
“嗯!”戚老太穿好衣服,摺疊好被褥,洗漱後喝下半管營養液,餘下的半管給了她。
戚檸搖頭,“婆婆,我不要。”
戚老太也沒勉強,仰頭將餘下的半管喝掉。
上前看了眼她的腳掌,沒有腫脹,“穿好膠鞋,走了。”
“好!”
膠鞋對於三歲的戚檸來說,大了很多,穿上去直接到達了膝蓋的位置,對於六七歲的孩童來說,只是抵達腳踝位置。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戚檸真的是太過瘦小。
小娃娃別看很懂事,不哭不鬧,可膽子並不大,下雨的時候一陣雷聲都能把她嚇得全身僵硬。
不過戚檸知道,婆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縱容着她。
在這之前,也有過數次打雷的經歷,戚檸害怕的想要湊近婆婆尋求安慰,最終被趕回了自己的被窩裏。
黑跛子撐着傘站在垃圾山旁,看到她們,低頭敲了一眼戚檸。
“不歇一天?”
“不用了。”戚老太搖頭,似乎顯得特別冷酷,“我沒幾年好活了,等我死了,她歇一天就得餓一天肚子。”
話雖如此,黑跛子也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探討。
只是聽到她大限將近,難免有些悵然。
“你走了,我就每個說話的人了。”
剛來這裏時,黑跛子尋到書,還會和戚老太討論一下內容和劇情。
在這個垃圾星,除了他和戚老太,沒人認識字。
黑跛子也想過教手底下的人認字,可惜,他們都不感興趣。
比起認字,晚上出門找那些女人玩玩男女遊戲,豈不是更舒服。
再說了,他們似乎也認了命,知道這輩子怎麼都離不開這裏,識字做什麼。
認識再多的字,還能改變命運不成。
黑跛子聽到這些人的理由,沒有再勉強。
日子一天天過去,婆婆的身子似乎愈發蒼老。
這天早晨,戚檸喝過營養液,乖乖的站在臥室裏等待婆婆一起出門。
戚老太感受着日漸凌冽的氣候,知曉難熬的冬天快來了。
“今天你自己出門。”
“……”戚檸傻傻的看着婆婆,這還是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婆婆?”
戚老太感到身體異常的沉重,現在連說話,都帶動着大腦眩暈生疼。
“能不能行?”
戚檸上前來,乾枯的小手摸了摸婆婆的腦門,發現冰冷刺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婆婆病了,我去找黑爺。”
“戚檸!”戚老太趕忙喊住如同小炮彈一樣向外衝的孩子。
戚檸聞聲停下來,回頭看着她。
心裏泛過一絲暖流,再開口,聲音多了一點溫度和虛弱感。
“我就是累了,沒大事兒,躺兩天就會好。”
瞧見小丫頭似乎不甘不願的樣子,繼續道:“就算你去找黑跛子也沒用。”
戚檸站在原地,腳尖捻着地面,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婆婆,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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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樓,呼嘯的寒風撲面而來,夾雜着灰塵和砂礫,打在人的臉上生疼,好似被割裂一般。
對面幾個男人嘻嘻哈哈的結伴湊出來,瞧見馬路對面的戚檸,阿堆揮手喊了句“醜娃兒”。
“戚老太呢?”猛子問道。
“婆婆病了,今天我自己去。”
猛子和阿堆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從黑爺口中聽說了,戚老太命不久矣。
傷心難過之類的肯定沒有,反正就是死,而且還是別人死,有什麼可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