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該放在衣櫃的校服現在平整地放在牀上,顯然是楚墨吟取出來的。
湊近衣服,一股荷葉露水的香氣傳入鼻孔——優雅清新,似是春季站在荷池邊上吹着暖暖的風,沒有一絲化學添加劑的不自然而又扭曲的味道。
衣服旁附着一張紙條:“我在校服衣領、袖口以及手肘部分滴上了我認爲適合你的特製香露——我保證只是普通的香露。爲了不讓你認爲我有什麼陰謀,就把校服擺在明面上而不是放回衣櫃——如果你依舊信不過我、除了這件校服、衣櫃裏剩下的衣服我全都沒有動過,你可以另挑一套校服出來。如果這還是不能讓你放下戒心、那我也沒辦法了,你可以嘗試一下果奔,我不建議你重生第一天就果奔出道,你不怕社死我也嫌丟臉哦——”
那張紙條被楚殤離捏得皺巴巴的,她咬牙切齒道:“誰會做果奔社死那麼蠢的事?害怕我疑心生暗鬼,從一開始就不要亂動我的衣櫃啊!”
她正要把紙條團成一個團丟到垃圾桶去,卻發現紙條的背面也有字——
她將紙條展開來翻轉到背面,只見後面寫着:“既然我這個惡毒的渣姐能看出來你不對勁的地方,楚河和洛雲江未必就不會覺得你昨日言行詭異。不過好在他們也不是非常敏感的人,你還可以用落水了腦子不清醒敷衍過去,可是若是一直表現異常,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通的了。對於一個重生者而言,肯定是知道其重生事實的人越少越好,否則你的優勢就不再有任何意義甚至可能轉變爲劣勢。所以你情願也好、嫌棄也罷,整理好着裝下樓喫早飯的時候,我建議還是按照往常一樣做一對塑料姐妹花,昨天的矛盾就當作無事發生對你我都有利。”
落款處是磅礴大氣卻又不失端麗的簽名。
“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好心。”
楚殤離嘀咕了一聲,卻不自覺將紙條撕成了絕對無法拼合的碎片才丟到垃圾桶中。
她的眸光在牀榻上沾染瞭如荷池清露的校服和衣櫃上來回流轉。
現在再後悔沒有給衣櫃上鎖已是無用。
如果楚墨吟想要在衣服上下毒,無論是選擇牀上這件還是衣櫃中的衣服都是賭——
也許的確如她所說,無論是牀上這件還是衣櫃中的她都沒有動手腳。
也有全部都動了手腳的可能——
也有可能乾脆就是爲了玩弄她的心而挑釁她,故意將有毒的放在牀上、或是故意將沒有毒的放在牀上——
楚殤離的手緩緩伸向放在牀上那件。
沒有過敏原以及不良反應,且以自己瞭解的397種毒物的情報來判斷,這件衣服確實無毒。
如果是超出了她認知的毒素,那也不是自己在穿還是不穿上糾結就能防得住的——
總之在打開貓箱,讓概率塌縮之前都是無法確定貓的死活的。
既然選擇哪個都不是百分百的安全、選哪個也不是百分百的危險——
她最終還是把眼前的芙蕖芬芳穿在了身上。
她實在很喜歡那沁人心脾的水芝清幽的香氣,那香氣中彷彿有着特殊的魅惑力量、吸引着她的靈魂。
楚殤離所就讀的美索學園的校服相當有特點——
男式校服純白的羽毛流蘇白襯衫、純黑的金屬扣綁帶直筒褲配同色翻領長款哥特拉鍊風衣,鞋子是淺棕色綁帶靴。
女式校服則是純黑V領開口袖打底衫、黑色齊膝裙配暗紅色銅釦綁帶風衣——下襬可拆卸,且比男式校服多了個同樣可拆卸的帽子。
衣服的設計感很強、雖整體是濃濃的朋克風,穿在身上卻非常時尚、完全沒有殺馬特洗剪吹廉價低劣的味道。
楚殤離前世總是化着不算淡的妝容、配合美索學園的衣服雖也談不上難看,卻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而此刻她清純的容顏卻與色調偏暗的校服竟撞擊出了奇妙的火花,將她雪色的膚與寧和的氣質完全凸顯了出來,竟讓她看上去宛如天使——
但當然不可能是純白的天使,而是染着煉獄的毒血的復仇天使,熊熊烈炎在那雙眸子中灼燒。
楚殤離心想、自己果然已經被污染了。
常常有人說,惡魔最恐怖的力量便是能夠把其他人拉下地獄、將對方染成與自己相似的漆黑。
她曾經害怕被污染而止步不前,但她後來總算明白了——畫地爲牢就意味着被自己織就的繭包圍着窒息而死。
如果可以在高尚的生存與卑劣的活着之間做選擇,她或許會選擇前者——
不過在聖潔的亡靈與惡毒的生者,她卻要選擇後者。
活着才擁有一切,她要用自己的雙眼看遍世間風景、要用自己的身體感受陰晴雨雪,纔不想躺在棺材中被奉上百花歌頌祭奠。
蜜棕色的髮絲從指尖滑過,怔怔地盯着鏡中罌粟般甜美又帶着致命毒性,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臉半晌,她的眸光才終於從鏡子抽離。
輕輕地吐出胸臆中的淤積、吸入最新鮮的空氣,背轉過身,大踏步邁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