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於菟在楚殤離幼年時便跳樓自殺，也不知父親和哥哥是不是因爲太在乎母親還是怕她傷心，抑或是有其他什麼原因，平時在楚家也很少聽到母親的名字——這種狀態貫徹到上一世哥哥與父親性命的終結。
因此、除了客廳最顯眼地方放置着的龕籠中的遺像之外，楚殤離幾乎就沒有什麼關於母親的記憶了——
此刻父親倏然提到母親的名字着實讓她有些意外。
“怎麼了、阿離？”
“沒、沒什麼事。”楚殤離重新握起叉子，插在荷包蛋的邊緣、用刀子切割，同時朝洛雲江微微一笑：“我只是有點詫異罷了——平時很少聽您談關於母親的話題，怎麼今天卻突然來了這份興致？”
“啊、啊，好像是呢。小於菟離開了這麼多年、我心上的傷痕卻始終是新鮮的、不斷流淌着鮮血，那份痛苦一點都沒有減輕……我已經儘量剋制自己儘量不要想起她免徒增傷懷，然而、然而——”
洛雲江凝視着楚殤離、眉頭微蹙，眼角的皺紋似又更深了些。
片刻後，長嘆了一聲：“受到你今天這裝扮的觸動，情不自禁想起了過去種種、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就說出了她的名字了……”
“爸爸對母親是真愛啊。如果母親泉下有知、一定會爲您的深情而感動的。”楚殤離由衷感嘆。
“可不是。於菟姨要是能在冥界聽到雲江叔的話，恐怕會動容到忍不住想要託夢給雲江叔呢。”楚墨吟冷幽幽開口。
洛雲江垂下眸子、那表情與其說是傷懷，還不如說是古怪——
“是墨吟看錯了麼？”楚墨吟長長睫毛撲閃，眸光輕動：“看雲江叔的表情甚是不自然，好像不大希望於菟姨託夢給您的樣子啊。”
“不、纔不是。我不知道在小於菟的遺像前許願了多少次，但是她一次也沒有到過我的夢裏……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奢求了……”洛雲江的聲音聽起來竟似有些哽咽。
沉重感傷蔓延在整個餐桌。
洛雲江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深吸兩口氣調整了一下狀態，露出勉強的笑容：“啊呀，都怪我。好好的提這個幹什麼——早餐都要因這慘淡愁雲變得不美味了。你們喫你們的、不要管我這個老頭子的癡話，還要上學呢，不好好喫早餐可不行——”
楚殤離“噗嗤”一聲笑道：“爸爸您今年纔多大年紀啊、就自稱老頭子了？”
“所謂的老邁並不完全指年齡、還指代心態哦，阿離。縱然我的生理年齡還算年輕，實際上內心卻和死了沒什麼區別了……”
楚殤離猛地頓住。
方纔說話時，她正好將荷包蛋從正中一切兩半，輕輕撥開，不由大感失望——
荷包蛋竟是全熟的！
“啊、啊。”她用叉子輕輕戳了一下完全凝固的蛋黃：“這蛋煎的也太沒靈魂了。明明半熟的雞蛋是最好喫的——竟然連這點常識也不懂，這個廚師也太菜鳥了……”
“不是廚師的問題，是我讓廚房煎成全熟的。”楚河說道。
他的聲音很冷、目光更冷——像剛入冬時涼寒的水浮着一層碎冰。
“欸？爲什麼？”
楚殤離明知道對方的答案，卻還是把曾問過的問題再次問了一遍——
其實理論上是沒有什麼必要的、可是她卻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因爲，她在父親和兄長的身上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氛圍，那是前世的自己沒能發現、或是由於某種原因故意強迫自己不去注意的。
她當然希望一切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卻還是認真地觀察着他們表情的一點點細微變化。
“生雞蛋有沙門氏菌、不衛生。你昨天剛掉進水裏，雖沒着涼也沒感冒、卻也不能說你就完全脫離危險了，還是不要喫不乾不淨的東西爲好。”
哥哥和前世一樣的答案……
“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楚家採購的雞蛋不都是可生食的無菌雞蛋嗎？無菌雞蛋經過嚴格的檢疫，沒有沙門氏菌、溶血性葡萄球菌等各類致病性細菌和重金屬殘留物，既沒有感染疾病的風險也沒有蛋腥味，做熟了纔是暴殄天物吧？”
楚河的臉色更加難看、竟似已完全青了。
楚墨吟瞥了她一眼、又掃了一眼楚河鐵青的臉，一臉漠然地收回了視線，繼續邊看書邊喫着沒有靈魂的早餐。
“阿離，你又不是想當廚子、不過是個業餘水平，多看了兩本菜譜、舌頭比其他人靈一些，卻也不要會一點點東西就當自己是專家甚至還嘲笑起那些廚師是菜鳥了……你該尊重他們的職業纔是。”洛雲江語氣中似乎也有責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