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莫仰頭一口喝完,砸吧砸吧嘴:“這什麼酒?味道有一股果味。”
“梅子酒。是我家爺的最愛。”倉伯笑着回道。
“嗯,味道很特別啊。”蘇莫將空碗遞給倉伯:“再給我來一碗。”
倉伯應諾一聲給她倒滿酒。
蘇莫又是一飲而盡,接着又把空碗遞過去:“還要。”
倉伯接着倒滿酒。
蘇莫仰頭又要喝,目光看向只吃肉不喝酒的韓翀:“誒,你怎麼不喝酒啊?”,
“他還是個孩子呢,不能喝酒。”倉伯替韓翀回道。
“十七歲不小了,喝一點兒沒有關係。”蘇莫說着將手中的碗遞給韓翀。
韓翀立即搖搖頭:“我酒量不好,還是不喝了。”
“是啊是啊,他還是個孩子,不能喝酒。”倉伯也幫着說話。
這時,韓非站起身:“秦公子,我們到那邊說說話吧。”他說完率先邁步走向一旁。
“還說話?我這一天陪你們父子倆說的話還少嗎?”蘇莫內心是拒絕的,可還是站起身,扶着腰,跟着韓非走過去。
韓非目光望着夜空,喝着碗中酒,一口接着一口。
蘇莫看着他的神色,心中嘀咕:“這是什麼意思啊?不停地喝酒,到底要和我說什麼話?”
下一秒,韓非給出了答案。
“秦公子,韓某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你能夠應允。”
蘇莫聽着這個開場白,心中不由得一陣刺痛。這句話,之前穿越時,那個人經常說。現在,她多想再聽他說一次。
韓非沒有聽到蘇莫的回覆,將目光看向她,接着說道:“我想將翀兒託付與你,幫我照顧一段時日。”
“啊?”蘇莫頓時愣住。
“唉——”韓非輕輕嘆了一口氣,目光再次看向夜空:“翀兒的娘一年前不在了,他雖說是我的兒子,但猶豫是庶出,在韓家一直不受待見。我此次代表韓國出使秦國,他得知後,便偷偷跟着我一起出門。”
他說完,再次將目光看向蘇莫:“此次出使秦國,前途未卜,吉凶難測,我不想他跟着我一起去冒險。所以才冒昧地懇求你暫時照顧一下翀兒。”
“這個……”蘇莫爲難地皺起眉頭。
“翀兒若是隨我進了咸陽城,就很難再有出城的機會。”韓非對着蘇莫行了一個拜禮:“秦公子,請你答應在下的請求。”
蘇莫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跟自己有類似的身世經歷。她看着還在喫肉的韓翀,心中升起一絲憐惜。
“秦公子,請你答應在下的請求。”韓非又深深一伏。
蘇莫急忙伸手相扶:“就算是我答應,他會同意嗎?”
“我的話他會聽。”
“他如果聽您的話,還會偷偷跟着您出來?”
韓非聽着一愣,沉思了一會兒,輕輕點頭:“秦公子說的是,要讓他心甘情願地和你走纔行,在下又要拜託你一件事了。”
“什麼事?”
韓非轉身看向韓翀:“翀兒,過來。”
韓翀應諾一聲,朝着兩人走過來。
“跪下。”韓非指着蘇莫面前的地面,低沉着嗓子開口。
韓翀先是一愣,隨即跪在蘇莫面前。
“您這是……”蘇莫也是一愣,不知道韓非要幹什麼。
韓非不給蘇莫說話的機會,神情鄭重地看着韓翀:“翀兒,秦先生說和你很有眼緣,想收你做學生,你可願意?”
韓非點點頭,再次問道:“你可願意。”
“願意。”韓翀欣喜地點頭:“歸一先生知道很多事情,跟着他做學生,我當然願意。”
“那還不快行拜師禮。”
韓翀急忙雙手舉到眉心前,然後恭敬地叩首三次,再次起身時對着蘇莫輕喚了一聲:“先生。”
蘇莫理解韓非這麼做是愛子情深,但自己來這裏是要找人,不是當老師。她很想開口拒絕,可看着韓非誠摯的目光,還有韓翀欣喜的神色,拒絕的話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既然說不出口,那就只有好人做到底了。
第二天,衆人再次啓程,大約行了半個時辰,馬車緩緩停下來。
倉伯率先從馬車上下來,將幾個包袱背在了肩頭。韓非隨後也從馬車上下來,擡頭看着不遠處的咸陽城門。
蘇莫被韓翀攙扶着也走下馬車,她走到韓非的身旁:“韓大叔,您真的要把馬車留給我們?”
“嗯。”韓非點着頭轉身,開口說道:“你們到驪山還有一段路程。秦先生閃了腰,不便行走,這馬車就留給你們吧。”
“您代表韓國出使秦國,這進城連輛馬車都沒有,豈不是很寒酸?再說,沒有了馬車,進城後也很不方便。”
韓非嘴角露出一抹輕笑,目光再次看向咸陽城的方向:“這城裏早就給我準備好了車輦,就等着我進城了。”
蘇莫聽着這句話,品出一絲別樣的滋味。韓非代表韓國出使秦國,按道理來說,應該有隨行的韓國官員,可他身邊卻只有一個僕人——倉伯,而韓翀還是偷偷跟來的。如此不被韓國重視的出使,很讓她看不懂。
自己是看不懂,可韓非如此絕頂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懂。他不但看得懂,甚至知曉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才執意讓自己收韓翀爲學生,帶他去驪山。名爲跟着自己習讀,實則爲躲避災禍。
“他此行出使秦國會有什麼災禍呢?”蘇莫在腦中搜尋着關於韓非的歷史知識。可惜啊,她是理科生,還畢業這麼久了,搜尋的結果是一無所獲。
韓翀目光不捨地看着韓非:“爹,您大概要在咸陽城待多長時間啊?”
“不知道,或許會待上很長一段時間。”韓非目光中露出慈愛的神色,他走近韓翀幾步,伸手拍着他的肩頭:“翀兒,你跟着秦先生要好好習讀,不可有懶惰之心,知道嗎?”
“知道了,爹,您就放心吧。”韓翀說着目光看向蘇莫:“我一定聽先生的話。”
蘇莫對着韓非抱拳施禮:“韓大叔,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令公子。”
“你現在是他的先生,以後就叫他翀兒好了。”韓非說着目光再次看向韓翀:“爹不在你身邊,先生就是你的長輩,好好侍奉,不可怠慢。”
“謹記爹爹的教誨。”韓翀躬身應諾。
韓非不及他直起身子,一把抓住他的兩個手臂,語氣帶着淡淡的憂傷和不捨:“翀兒,此次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讓爹再好好看看你。”
韓翀微微一笑,本想說句安慰的話,可在看到韓非微紅的眼眸時,不禁愣住。
“爺,我們該進城了。”倉伯站在身後小聲提醒道。
韓非收起感傷的神色,對着蘇莫抱拳辭別,再次轉身時,他的目光看着韓翀,又是一紅。
韓翀就愣愣地站在那,看着韓非和倉伯的身影越走越遠,他心裏有種酸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