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生一夢醉煙波 >第七十三章 孽緣?
    已經入了十月,秋老虎的威力尚存。湖邊,蟲鳴交疊、層層覆掩,像圍繞在身邊的立體音響,只是找不到暫停的按鈕。

    一個月前,攪動朝堂風雲的皇子選妃一事塵埃落定,皇長子尉遲錦陽空懸的兩個側妃之位,分別選了淮南王府的五小姐和禮部尚書家的七小姐。而最受矚目的二皇子尉遲錦安的正妃人選則是定了趙國公府二小姐趙思雅,另一側妃選了左散騎常侍齊府的三小姐齊寶君。

    兩位皇子大婚同時舉行,吉日定在了明年四月初八。

    韓墨兒趕在待嫁新娘趙思雅閉門不見外客之前,將她邀至禮王府內,爲的就是讓趙思雅再鬆散一天,今後她身上的責任、義務、擔子重之又重,穿上那套紅嫁衣,就意味着她的少女時代戛然而止,今後一顰一笑皆不由心,一舉一動皆不由已,帶着鐐銬的高高在上,不是每個人都會甘之如飴。

    趙思雅一個人坐在禮王府後園的湖邊拿着魚竿發呆,韓墨兒去準備午膳了,要爲她親手烹飪幾道菜餚。趙思雅知道韓墨兒的好意,這一天的愜意時光也確實得來不易,可她無論無何也做不到韓墨兒所謂的愜意閒散,脫下鞋襪將腳插入湖水中撥弄?無骨一般歪靠在躺椅上喫酒?打散緊繃的髮髻讓長髮隨風而動?趙思雅笑笑,她可以看着韓墨兒胡鬧,卻做不到與之相同。

    對於被選上二皇子正妃這件事,趙思雅心中無甚波動。沒有歡喜也沒有多少憂慮,她向來對男女之情沒有過多渴求,說心若止水略爲誇張,但也真的少有期待。

    她的日子一向波瀾不驚,有時也會羨慕韓墨兒日子過得精彩紛呈,甚至羨慕韓墨兒在韓府時有那幾個惡人可爭可鬥,而這種羨慕來匆匆去匆匆,轉瞬即逝,淹沒在她平靜無波的心湖中。

    有魚咬鉤,趙思雅並未提竿,她希望魚兒自己掙脫,並且長一個教訓,以後莫再貪食。

    “欸,上魚了,怎麼不拉桿?”一個男聲從湖邊的樹上傳來。

    趙思雅心中一凜,韓墨兒已經吩咐過了今日後園不得外人進入,整個園中只有她們二人,連丫鬟都留在了外院。

    趙思雅施施然的站起身來,行動未見驚慌,她尋聲望去,湖水一側粗壯的樹上隱約躺着一個男子,男子大約二十歲左右,穿着暗紫色勁裝,眉眼被繁茂的樹枝擋住,只露出鋒利如刀削的下頜。

    趙思雅未發一言,轉身便走,步履從容。

    身後那人在叫:“欸,我可不是什麼歹人,你別出去亂喊亂叫,興師動衆的讓人來擒我。”

    趙思雅權當沒聽見,繼續往院子出口走去。

    忽然身邊有影子一閃,再擡頭時,樹上的紫衣男子已經站在了面前,他斜倚在廊下的柱子上,堵住了趙思雅的去路。

    “欸,和你說話呢,爲什麼不回答啊,你們官家小姐都這樣?這麼沒禮貌嗎?”紫衣男子轉着手中的扇子,吊兒郎當的問到。

    趙思雅心中有些不耐,她可以肯定面前的男子並非歹人,王府護衛嚴密,能這麼明目張膽的現身並未招來護衛,只能說明他是被允許可以在王府中隨意走動之人。但不論如何,好好的一天被這個男子攪擾了,趙思雅心中也有不快。

    “和你說話呢,怎麼,怕了?”男子一挑眉毛,一副流裏流氣的痞樣。

    “身子站正、腿站直、眼神放得客氣一點,做到這幾點公子再來和我談及禮貌吧。”說完,趙思雅就繞過男子繼續向前走去。

    “欸?”男子被趙思雅訓得一愣,隨即扯開一個笑容,他身子一轉又擋在了趙思雅前面,一臉浪蕩不羈,“我說這位姑娘,看你長得清清雅雅的,沒想到這麼牙尖嘴利,我不過提醒你有魚上鉤,你便給我這般臉子看,你說,到底是誰沒有禮貌?”

    趙思雅頭疼,她不想與男子爭論誰更有禮貌,誰沒有禮貌,在她看來這可笑至極。她看了一眼面前人,淡淡的說到:“所謂君子,克己復禮爲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今我獨處,公子應當避之;不避,應當不言;妄言,應當知進退;不知進退,應知羞恥;如今公子全然沒有做到,如何來與他人理論禮貌之說。”

    紫衣男子被趙思雅裏裏外外教訓個透徹,心中闇火蒸騰,他從嘴角擠出一聲嗤笑:“官家小姐書讀得多,罵人都咬文嚼字,說我妄言、妄聽、妄觀、妄爲是不是,來來來,你看看,你看看我躲得開嗎?”

    說着男子拉了趙思雅的手臂一下子將她帶入懷中,另一手微微扶着她的腰,一個起身便凌於空中。趙思雅心中大驚,男女授受不親,私下言語已是大忌,如今還這般親密相擁,她一時憤恨在男子懷中掙了起來:“鬆手!”

    “鬆手?呵呵,遵命。”男子真的鬆了手。

    “啊!”趙思雅的身體向下墜去,在馬上要落到湖面之時,又被男子堅實的手臂摟了回來,重新納入懷中。男子用單腳輕輕點了一下水面,帶着趙思雅再一次凌空而起,穩穩地落在了剛剛他曾躺過的樹上。

    趙思雅呼吸錯落,心擂如鼓,她用力壓制着心緒,半刻便調整好了呼吸。她抱緊了身邊的樹枝,擡起眼斜乜身邊的男子:“鬆手。”

    男子也覺得剛剛有些玩得過火,訕訕然的拿開了放在趙思雅腰上的手,即便如此嘴上卻不饒人:“你可扶住了啊,別掉下去再讓我救,到時候你這官家小姐的氣勢可端不住了。”

    “我錯了。”

    “呦,我這是聽錯了?”男子懶洋洋的開口,“官家小姐倒是能伸能屈,臨時抱大腿可以這麼迅速嗎?”

    “我錯了,剛剛不應該以君子喻之,你就是個胡作非爲的混蛋。”雖是罵人,卻也語氣平靜淡漠,聽不出怒火,倒有幾分寒意。

    趙思雅堪稱閨中楷模,言行一直如教科書般得當,誰又能想得到國公府二小姐也能有如此直抒胸臆、開門見山罵人的時候。

    “呦,這是罵我呢?還以爲你慫了呢,不錯不錯,你這樣端着挺好,挺有意思的,換個慫的或者哭哭啼啼的,可得煩死我。”男子展開扇子,自詡風流的扇了幾下。

    趙思雅深吸了一口氣,她聲音又冷了幾分:“麻煩你快點告訴我,帶我上來看什麼?”

    “哦,對,我和你說,你和女山匪來之前,我就在這樹上躺着休息了,之後便被你們擾了清夢。”男子屈肘將手臂枕於腦後,閒散地靠在旁邊樹幹上,“是我大度,纔沒有責怪你們。後來女山匪走了,你自己一個人坐在那,那,就那裏,你看看,從我這個角度,不想看也能看到,這種情況不是你一句‘非禮勿視’就能定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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