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生一夢醉煙波 >第125章 跟我走嗎?
    窗外倒吊着個人,伸長舌頭做着鬼臉。

    趙思雅平靜地看着面前人,轉身坐回了椅子。

    那吊死鬼翻身而下,從窗子利落地跳進屋來,一邊關窗一邊不滿地道:“早知道嚇不到你,就不弔着憋的頭暈腦脹了,你還真是大家閨秀啊,害怕都不叫出來嗎?”

    來人正是浪蕩不羈的風展行,也只有他能在半夜行這偷入閨閣之事。

    “莫要貧嘴,這麼晚來有什麼事?”

    趙思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涼的,入口苦澀,微微皺起眉。

    “趙小姐,你不要總擺臉色給我看好嗎,只有我娘和我未來的夫人才可以對我擺臉色。”

    風展行歪歪斜斜地做到另一張椅子上,口無遮攔的說道。

    趙思雅忽然覺得後悔,爲何自己鬼迷心竅要放他進來。

    就是讓他來羞辱自己的嗎?

    “何事?”她正襟危坐,斂起來眉目。

    嘖,風展行用扇子搔搔頭,趙思雅的態度讓他心中也涌起有一點不悅,口中的話就更沒有把門的了。

    “趙小姐,你穿戴不整,披頭散髮,是何因由讓你端得如此氣勢,開口便如先生訓弟子一般嚴肅?”

    趙思雅確實僅着居家常服,頭髮也鬆鬆地束着。

    被風展行明晃晃的指出,這讓向來高潔雅正的趙思雅一時窮詞。

    赧意、怒意頓生,風展行再一次破了趙思雅的功。

    “還給你,出去!”

    趙思雅將鈴鐺往風展行懷中一擲,指着窗子下逐客令。

    風鈴被風展行接住,半個聲音也沒露。

    他見趙思雅真急了,藉着月光端詳了好一陣,才走至她的身前,懶懶洋洋的說到:“我錯了。”

    見趙思雅不理,又伏到桌子上直視她的眼睛,“真的,我錯了,我這張嘴說出來的話,你就別信一句,信了你就輸了。別生氣,是我胡說,您穿什麼都有氣勢,想怎麼訓就怎麼訓,行不行?”

    趙思雅皺眉看着眼前的無賴,再一次後悔自己今晚的所爲。

    風展行不知趙思雅所想,依舊犯着渾。

    “欸,你見過自己羞又怒的樣子嗎?比你四平八穩的時候好看多了。”

    雖然一室幽暗,趙思雅也覺得自己頰上有掩不住的火苗在燒。

    她剛要開口逐客,風展行卻先行攔住了她的話音:“別罵人,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隨手挑起牀邊掛着的大氅,兜頭給趙思雅圍住,用力將她帶至懷裏,開了後窗一躍而出。

    三兩個騰轉,風展行帶着趙思雅在一顆高樹的枝幹上坐下。

    趙思雅終於從大氅中掙出了頭,剛要發火,往前一看便怔住了。

    一片雪色,一輪彎月,星河墜落,肅穆冷寂。

    雪色和月光沿着幾重樓宇延伸出去,整個帝都好似冰原一片,沒有邊際。

    這重重樓宇之中上演着多少悲歡離別、是是非非。

    多少眼淚墜下,多少慾望升騰。

    每個人都陷在自己的生活中,都在意着自己的悲喜,計較着自己的得失。

    殊不知只要換個角度看看這世間,就會發現一切得失悲歡皆爲庸人自擾。

    亙古不變的只有永不墜落的日月和週而復始的四季時光。

    趙思雅靜默了好久之後輕聲說了聲謝謝。

    “不謝。”

    風展行依舊鬆鬆地攏着趙思雅,看着她平靜的眸子,牽起嘴角笑了。

    “知道你愛看這樣的景色,剛剛踩了點,你家的護衛和暗衛都尋不到這裏來。”

    趙思雅也笑了,伸手討要:“拿來。”

    “什麼啊?”風展行拉着長音故作不知。

    “風鈴。”

    “哦,不是不要了嗎,欸,給給,你立起眼睛我就害怕,給你就是了。”

    風展行將懷中的風鈴拿來出來遞給趙思雅,半響又說了句,“好好留着,可是隨我經過三山五湖之風的物件,風起鈴動時便算是你也去過了,沐風櫛雨,瀟灑恣意。”

    趙思雅摩挲着風鈴,良久纔回了一句:“多謝。”

    風展行低咳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小小的紙條:“我來找你確實有事,不過最主要的是給你送風鈴。”

    趙思雅壓下心中異常的情愫問道:“何事?”

    “就是吧,女山匪被尉遲軒圈了起來,兩人好像鬧了矛盾。”

    “什麼?”趙思雅驚訝。

    “你也別急,女山匪現在喫得香睡得沉,一點都沒受影響。我看兩個人還有感情,可能是存在什麼誤會。昨日,女山匪騙我去喫東西,在東西中夾了一個紙條讓我傳信給他的舅舅,我有些犯難,不知應不應該信任韓墨兒。”

    “爲何不信?”

    趙思雅從最初的驚訝已經轉至平靜,她問風展行,等待他的回答。

    “因爲我瞭解尉遲軒,他做的決定從無差錯。”風展行答道。

    “既然如此,你便不會猶豫犯難,也不會來問我。如今犯了難,可見即便你覺得尉遲軒不會錯,但也仍覺得韓墨兒可信。”

    “是啊,昨夜女山匪看起來太像好人了,雖然她原來很不像好人。”風展行倚了樹幹,長嘆了一聲。

    “你若幫墨兒送信,他們的矛盾會因此升級嗎?”趙思雅問。

    “可能會,但也可能會降級,女山匪說了如果我幫她送了信,她對尉遲軒的恨會減輕不少。”

    “那就送吧,你不送,兩人也難以和好,你若送了信,說不定還會化解矛盾,何樂而不爲呢?”趙思雅理性的分析着利弊。

    “也是。不過,我就怕我貿然行事,會害了尉遲軒。”風展行還是有些猶豫。

    “尉遲軒如今是希望與墨兒和好,還是對墨兒莫然不顧亦或恨之入骨?”

    “這…”風展行想了想這幾日尉遲軒失魂落魄的樣子,肯定的回答,“自是想和那女山匪和好如初。”

    “那就聽墨兒的吧,她不會加害尉遲軒的,相信我。”趙思雅語氣平穩,令人信服。

    “行,就聽你的,我一會就往齊府跑一趟。”風展行做了決定。

    趙思雅心中一鬆,暗道,墨兒,我只能幫你到如此了,此後之事便要你自己努力了。

    “有些冷了,回吧。”

    趙思雅收回目光,淡淡地說到。

    “嗯,行,回吧。”

    風展行看着趙思雅的側臉,嘴脣張合幾次,也沒說出一言。

    他將趙思雅攏在懷中,幾個翻轉又原路帶了回來,將她輕輕地放在窗子裏面。

    兩人一個窗裏、一個窗外,一處溫暖,一處寒涼。

    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回吧,還要去齊府送信呢。”趙思雅說到。

    “好,這就走了。”

    趙思雅露出一個微笑,雙手將窗子慢慢地關上。

    就在窗子馬上就要關嚴的時候,一隻手把住了窗框,奮力推開了一條縫隙。

    “跟我走嗎?”風展行問。

    趙思雅驀地擡頭,直視風展行。

    片刻之後,又微微低下頭,逼走了眼中的淚水,平和淡然的說到:“不能走,我有我的責任。”

    她掰開窗子上的手,用力的將窗子關上。

    眼前不見了那個瀟灑俊逸的男子,才任由淚水決堤而下。

    這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放任。

    也是最後一次。

    窗前的身影站了好久,直至天色微亮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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