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生一夢醉煙波 >第181章 你是女子!
    媽媽上前扯下韓志清的扳指,對着燭光看了一會才道:

    “要想不遊街也行,寫個欠款的字據,然後畫上押,我現在就派人跟着你去家中,拿了錢我們就算兩清了。”

    韓志清看着眼前的一衆人等,終於發現了自己有多麼荒唐。

    自己不知因何徒生欲``念,不能清心正志不說,還妄圖以邪門歪道一解心魔,真是枉讀了三十年的聖賢書。

    一直以來,他都不願正視自己的內心,將這種種歸爲自己對男子的欲~念,可卸下了一道道枷鎖,除去一遍遍自欺,他從來都知道,自己只是對沈單動了情,心裏夢裏都是他,其他男子哪裏能代替得了。

    而自己對沈單的情意,甚至無關男女,無關性別,純粹得猶如天地萬物的源頭,在一切方圓規矩沒有建立之前便生了那熾烈的情愫。

    他對沈單早已情根深種,不知是在哪杯酒,哪句話,哪個眼神之中,情意已起,一發不可收拾。

    因爲羞愧,也因爲覺得褻瀆了沈單,他一直自欺欺人,將“沈單”替換成“男人”,好似這般,自己的罪孽就會減少一些似的。

    可,能替換嗎?不能。

    自始自終自己都想要的都是那個清風朗月一般的人,那個精明卻溫和,逐利卻通達的人,那個總會四兩撥千斤指引自己的人,那個總將自己的失敗贊爲溫柔的人。

    韓志清醒了,不再自欺欺人。

    他理了理自己凌亂的衣服,直起剛剛一直畏縮的脊背,眉目一沉,情緒頓斂,又成爲了那個風度佳然,不苟言笑的二品大員。

    在場的人一愣,不知爲何剛纔還氣得渾身發抖的男人,轉眼間竟氣度非凡,像極了衙門裏端坐的官老爺,令人雙膝直軟十分想跪。

    “你怎麼回事?想…賴賬不成?”媽媽的嘴有些不中用。

    “非也,欠債還錢君子所爲,只是有一事需要辯清講明。”韓志清將手負於身後,一步一步向提着棒子的護院走去。

    護院沒見過這樣的人,舉着棒子磕磕巴巴說到:“幹什麼,退後…退後,不然揍你了啊。”

    韓志清擡手握住棒子的這一端,用力一拽將棒子握在了自己手中。

    “欸,你怎麼回事?想打人不成?”媽媽叫了起來。

    護院傾身去奪,被韓志清一個眼風掃過,生生止住了動作,這些人骨子裏天生帶着對權威的敬畏,而此時的韓志清…像極了威勢滔天的官老爺了。

    韓志清拿着棒子一步步走向那個叫紅竹的少年,少年嚇得哇的一聲扔了手中的瓜子躲到媽媽身後。

    “你叫紅竹?”韓志清看着縮在老鴇身後的少年說到,“衣裳嬋娟色,四面清于波。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品行高潔是謂紅竹,你也應人如其名,不能欺瞞說謊。”

    韓志清將棒子往紅竹手中送了送:“我剛剛推了你,傷了你,現在你用這棒子還回來,怎麼打都依你。其他我沒做的,我不認,你冤我也不行。”

    “我…我被你推倒還不許我要點銀子?”紅竹從媽媽身後伸出脖子逞強說到。

    “可以,但你不能說謊。”韓志清說到。

    少年吭吭哧哧沒了下文,哼的一聲又躲了回去。

    韓志清將棍子丟在地上,轉身便往院門走去,邊走邊朗聲說到:

    “那扳指是千年老玉而制,可值三千餘兩銀子,足夠償你所有。”

    護院看着韓志清的背影急忙靠到老鴇子身邊問道:“就這樣讓他走了?”

    老鴇子神色晦暗,她又看了看手中的扳指,沒有言語。

    韓志清出了院子,直奔廣雲良品。

    他步履匆匆,似有焦急萬分的事情。

    街上行人寥落,除了一些晚歸的馬車並無他人。廣雲良品早已打烊,門被從裏面鎖着,不見一點燈光透出。

    韓志清在門前駐足片刻,擡手拍響木門。

    ......

    小廝來報時,沈丹珍已經換了裏衣,披着外袍正坐在燈下算賬。

    “公子,韓大人來了,在前頭的鋪子中呢。”

    “什麼?韓大人來了?現在?”沈丹珍輕攏眉目不可置信地問道。

    “是,前頭值夜的夥計已經睡下了,韓大人敲了好久的門纔將他敲醒。”小廝答道。

    沈丹珍覺得韓志清深夜登門應是有十萬火急的要事,她急急地說到:“請韓大人到廳中小坐,我換件衣服就去。”

    沈丹珍見到韓志清的時候怔了一下,多日未見,他清瘦了很多,神情也略顯疲憊,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堅定多了,不再遊弋躲閃。

    “韓…大人深夜造訪是有什麼要事嗎?”沈丹珍斟酌了一下用詞,將已經用慣了的“韓兄”改成了“韓大人”。

    “我…”韓志清的目光牢牢鎖在沈丹珍身上,像是乾涸已久的土地,貪婪地汲取着春雨,能多允一分便多允一分。

    沈丹珍因來得急,只束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簪子都未插一根,很多零碎的頭髮落在肩頭,看起來有種凌亂的美。

    韓志清心中一緊,再次印證了自己的感情。

    他站起身來,看了一會沈丹珍,之後鄭重地給她深緝一禮。

    “韓大人,你這是何意?”沈丹珍嚇了一跳,偏身不受此禮。

    韓志清仍舊躬身緝禮,沉重的聲音響在夜裏分外清晰:“沈單,我對不住你,辜負了你待我的情誼,我不配爲你之友,不配與你兄弟相稱,今後…今後我不會再打擾你,我會爲自己惡念贖罪,也會爲你祈福,願你樂意雍容,兒郎逍遙,知己四海,以慰風塵。”

    言罷,韓志清起身,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丹珍,轉身出了屋子。

    沈丹珍愣在了原地,他本以爲韓志清今夜來訪是有要事相商,她給韓志清出主意提建議慣了,自然以爲韓志清匆匆而來也是爲此,沒想到他扔下了幾句奇怪的話轉身便走了,沈丹珍一時沒有理出頭緒,但也聽出了其間的訣別之意。

    “韓志清!”這是沈丹珍第一次直呼韓志清其名,“等等,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韓志清停在院子中並未回頭,只是握緊了拳頭。

    “韓志清,剛剛你說你對不住我,辜負了我待你的情誼,你不配爲我之友,不配與我兄弟相稱,是什麼意思?”沈丹珍看着韓志清的背影緩緩說到,“哦,是因爲作爲一代大儒明知道自己被欺瞞也要保持風度翩翩?還是怕我繼續糾纏,來與我做個了斷?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事情,也已經開始疏遠我,爲何還要鄭重其事地再來羞辱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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