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韓府的妾侍因與其母命相沖,自小就養在莊子上。有爹孃便等同於沒有,時至二十也沒有人給張羅親事,便只能委身做妾。
沒想到那老死不相往來的爹孃在女兒成親後,許是良心發現,陪送了三十萬兩嫁妝,其中鋪面和地契這種錢滾錢、利滾利的“無價之寶”就佔了大半。”
聽聞者有人嘖舌:“這事聽起來怎麼像話本一樣,那缺心少肝的爹孃前後態度大相徑庭,委實不真。”
那知情人笑了笑,接着釋疑解惑。
“聽說那侍妾的父母自女兒嫁入韓府之日便雙雙病倒,病因不明,藥石無醫。他們極信八字命理之說,遂找一術士卜卦,分了陰陽,定了四項,正應了那句‘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
“那術士丟下了一句‘善於補過遷善,以趨利避害、化兇爲吉。’便徜徉而去。那夫妻二人左思右想,才悟得自己的‘過’應是不善待嫡親女兒。”
“因而,那侍妾的爹媽才砸了血本,試圖挽回斷了這麼多年的血脈親情,誠然,也是爲保自己命數不盡。”
知情者一番言論,激起議論紛紛。
“這沒良心的父母,到了此時纔想起親情二字,真是不配爲人父母。”
“要換做是我,嫁妝我照收,收了便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他們死便死、生便生,於我何干?”
“欸,說得這麼玄乎,怎麼不上茶館去說書呢,你們也真信?”
“別管人家嫁妝幾何,也分不了我們一兩,操得哪門子心啊。”
一番雜言閒語,有人信以爲真,有人嗤之以鼻。
世間之道,正邪黑白,是非對錯,千人千面,莫非如此。
此爲韓府第一件大事。
而第二件大事便是孟淑娟的十萬兩銀子怕是打了水漂。
說起此事,就得往前倒倒時間。
孟淑娟開春以來熱衷參加大小宴會,想給自個兒尋個有錢有勢、威風八面的姑爺。
宴會參加的頻繁,觥籌交錯間也讓孟淑娟品出了點人情冷暖。
以往在那高官勳貴的夫人堆中,她也算得有一席之地。
雖不見得與那些眼高於頂的女人們有多交心,表面尚算熱絡客氣。
可自打傳出她在韓府已不掌家,全由兩個小娃娃打理庶務之後,這些夫人們便暗戳戳的變了臉。
眼神探究,嘴角含諷,鼻孔裏呼出的濁氣都是不屑的。
孟淑娟涎着臉往那圈子裏又紮了幾次,每次都是臊眉耷眼的撒羽而歸。
此後,她便長了記性不再行那自討沒趣之事了。
這種種遭遇都化作一股戾氣,讓她誓死也要找一個權勢滔天的姑爺兒,狠狠地抽打這些長着勢力狗眼的女人們的臉面。
二品大員的夫人,即便名聲不那麼太好,也是有人捧臭腳的。
幾個平日裏只能溜邊湊趣的夫人,趁機巴結上了孟淑娟。
孟淑娟在貴婦人那裏受了白眼,在這幾人身上找回了臉面。
白眼受得越多,她便越發依賴這幾人,因而短短月餘便同幾人打得火熱。
傾蓋如故,就是這麼簡單。
女人之間的話題,無非男子、孩子、銀子。
幾人相交時話題轉來轉去,得出個共識:
男子的尊重,孩子的前程,都是以銀子的多少爲基礎的。
幾人對此深以爲然,便打算合夥賺些銀子。
其中有一人門路甚廣。
其孃家親戚與關府搭上了關係,準備投錢入夥與其一起做棉花生意。
話說這關府不是一般府邸。
可以算得上是都城中銅臭氣味最濃的府邸。
家主關長雍爲禮部右侍郎,沒什麼建樹,卻備受推崇。
原因無他,有錢。
關氏族中做官的不少,從商的更多。
官商相濟,越發興旺發達。
富得流油,說的就是關府了。
都城衆人誰人不知,若是能搭上關家的路子,登上那艘劈波斬浪的商業巨輪。
莫說是分一杯羹,就算是人家手指縫中漏點碎銀子,也夠一般府邸掙上三年五載的了。
因而孟淑娟覺得自己找到了絕地反擊之機。
拿出了五萬兩體己銀子入了夥。
可她又是個得意便忘形的,回了自己孃家便將此事張揚了出去。
形容愛財,俗語一般會用鑽錢眼。
而孟淑娟的父兄是長在錢眼裏的。
一聽孟淑娟搭上了關府的路子,眼睛裏都閃着銀子的光芒。
匆忙掏出五萬兩銀子也要湊份子。
孟淑娟沒敢打包票能不能將這份子錢遞上去,畢竟這生意不是誰都能參與的,便宜也不是誰都能佔的。
沒想到對方雖猶豫爲難,最後倒也將銀子收下了。
立了字據,明年返本分利。
可這銀子掏出去還沒到兩個月,噩耗傳來,那關家人竟然攜款逃了。
消息傳來一時無人敢信,關家的人能爲此事?
找了關府,又找了官府,一番徹查,才知那人根本不是什麼關家族人。
只不過同樣姓關,在一些場合,那人涎着臉與關府的最受寵的小公子關晴鶴搭了幾回話,便四處招搖自己是關氏族人。
騙子將自己裏外包裝一番,便開始行其騙術。
說自己做着可進鬥金的棉花生意,因銷路好,便想廣納貨源。
因而從不入夥的生意今年開了先河,融資三百萬兩,機會先到先得。
孟淑娟這幾個後宅婦人,兜兜轉轉搭上了路子,紛紛投錢入股。
本想賺得鉢滿盆滿,誰料賠得精光底掉。
孟淑娟五萬體己銀子搭進去不說,連他父兄的銀子也毛都沒剩一根。
以他父兄爲人,自然不會顧念親情。
怒氣衝衝尋上韓府,擺上泰山大人與兄長的架子,與女兒、女婿理論。
話裏話外,這錢不管誰出,都不能虧了他們。
“妹子,你們韓府家大業大,五萬兩銀子不過小錢。可這銀子於我們便不一樣了,都是我們口腹中攢出來的,若是沒了,便是要了我們孟氏的命啊。”
說話的人是孟淑娟的大哥,今年四十有五。
年輕的時候也稱得上是一俊俏郎君,可不知怎的現在卻無當年一點風采,獐頭鼠目的讓人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