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兒沿着水榭走了大半個湖,纔看見了不遠處有三五個男子,斜倚樓臺,臨淵而魚。
其中一人身量高挑,紅衣墨發,正是小將軍劉芸。
劉芸長相不出挑,卻喜穿風騷紅衫。
這是整個都城都知道的事情。
傳言是因護國將軍夫人在生產前夜,夢見一隻紅鶴,鵬程而來,扶搖直上,鶴唳九霄。
此夢被視爲吉兆,因而身份貴重的劉芸一落地,皇上便親封其爲“破虜將軍”。
此事流傳甚廣,便有了小將軍劉芸是仙座下紅鶴轉世之說。
因此劉芸從小就穿紅,錦緞紅衫已經成其專屬符號,民間諢號“新郎將軍”。
此時,“新郎將軍”閒散的握着魚竿,微眯着眼看着款款而來的一個姑娘。
姑娘的心思都用在了觀湖賞景之上,直到近了才驚訝地看到他們這幾個外男。
“啊!”
姿容姣好的姑娘一下子紅了臉,她急急退了兩步,將堪比桃花的臉虛掩在幾支新翠之中。
美人如花,嬌羞動人。
有男子油嘴滑舌地搭了話:“這位姑娘,我們又不喫人,怎的這般害怕。”
姑娘的臉更紅了,卻極力保持着自己的優雅氣度。
“嫣兒打算拜訪摯友齊三小姐,途中被這無兩風光吸引,才...行至此處,是嫣兒唐突了,擾了小將軍及幾位公子的興致,請各位見諒。”
“嫣兒。”有男子在脣舌間細品這姑娘的名字,品來品去咂摸出幾分旖旎。
有人用肩膀撞了撞“新郎將軍”,意有所指的笑道:“小將軍,人家姑娘認識你。”
姑娘的臉更紅了,嬌嬌羞羞地低下了頭,露出一截白淨的頸項。
“別胡鬧。”劉芸嗔道,然後轉向嬌羞的姑娘,“姑娘可認得路?不若我派一個人送送姑娘?”
言語清和,並無半分調笑輕瀆。
“不必不必,我認得路的,剛剛...就是有些忘我了。”
忘我的姑娘簡單福了個禮,轉身便同丫鬟沿着來路款款走了。
纖細的背影融在春日的暖光中,像一抹浮動的暗香。
劉芸的目光在那背影之上流連了一會兒才罷,轉而將視線又放在輕蕩的魚線上。
其他幾人不似他這般看似淡然,熱烈的投入到庸常的話題之中。
“嘖嘖,皇城根下確實紫氣充裕、人傑地靈,連姑娘家都這般氣質清雅、秀色可餐,這是哪個府上的小姐?”
“你剛來都城沒幾日自然不知,這是韓府二小姐韓嫣兒。”
“妙人!”
“欸,這韓嫣兒確實不錯,可稱佳人。不過你還沒見過她的長姐韓墨兒,那才叫一貌傾城、佔盡風流呢!皇后娘娘親賜‘都城第一美女’!”
“第一美女?真的?那咱們還不回到開宴之處,等着一堵芳容!”
“死心吧你,韓墨兒已經嫁人了,不用像閨秀那般要展示才藝了。”
“嫁人了?”男子面有惋惜,“嫁得什麼人?”
“哎,美人薄命,嫁得禮王。”
“啊?”這剛入都城的男子是個惜花的,連連嘆了幾聲“可惜,可惜。”
正在席面上睏乏無聊的韓墨兒打了一個噴嚏,她在昏昏間暗忖又是哪個討人厭的在背後議論老孃。
他走到剛剛女子站過的地方,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方手帕。
帕上繡着雙碟戲花,籠着蘭花幽香。
那人將帕子湊到鼻尖用力地嗅了嗅,幽香直沁心脾,讓人沉醉其中不知歸處。
“欸,那個誰,叫什麼來着,讓你去向齊公子借套筆墨,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
男子回過頭,瞬間變臉。
陶醉全無,諂媚萬分。
“啊,公子,齊公子那邊正在應酬,我不敢貿然打擾,便等了一等。這就將四寶給您架上,馬上就好。”
“欸,你那手中是什麼?可是剛纔那姑娘掉的帕子?”
“啊?啊。可能...是吧。”
“拿過來,拿過來,讓我們看看。”
衆人嘻嘻哈哈,似撿到了笑料。
男子萬般不願,又不得不獻上帕子。
剛剛舉着帕子送過去,中途卻被人截了。
劉芸奪過帕子,看了兩眼,微微沉臉:“姑娘家的私物,莫要玩笑,免得壞了人家名聲,待我尋一個丫鬟給她送過去便是。”
說罷,就將帕子遞給了旁邊烹茶的丫鬟:“收好,一會去給韓府二小姐送過去。”
丫鬟應諾,仔細地將帕子疊好收了起來。
衆人笑鬧:“呦,小將軍,你這等不解風月之人也有如此迴護佳人之時?真是令人驚歎。”
“來來來,咱們以茶代酒乾一杯,今日我等大飽眼福,真是不虛此行啊。”
“對對,快,滿上,爲了某人的春心萌動乾一杯!”
“幹!”
劉芸深知幾人脾性,是那人來瘋,喜撒歡的,越解釋他們便鬧得越歡,因而任其打趣並不還嘴。
衆人笑鬧一番,便揭過此茬,另議他事。
匆匆流年,萬風湖不知是否納了八荒之風,卻實是見證了不少青春韶華。
且問風流的恣意,歌舞相載的歡喜,九轉回腸的黯然,失魂落魄的神傷。
多少光陰隨波,多少往事隨風,一去不返,獨留東南西北風,常在不休。
。。。。。。
此番春宴無趣,韓墨兒好不容易捱到結束。
草草與衆人招呼,便起身回返。
上了馬車,翠枝在窗邊低語,龍寶齋高掌櫃求見。
韓墨兒有些奇怪,如今廣源書局與龍寶齋的經營越發上了正軌,自己除了每季度看看賬冊,便沒什麼要操心的事了。
甩手掌櫃的當得慣了,一時有事找來,韓墨兒也真覺得有些不大習慣。
天色尚早,韓墨兒便定了與高掌櫃在有風居見面。
高掌櫃來得很快,幾乎是同韓墨兒腳前腳後進的雅間。
他施過禮,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嬌娃,一時又有些恍惚。
雖然他做這龍寶齋的掌櫃的已經三年有餘,但知道禮王妃就是龍寶齋東家也就不過一年。
從震驚訝異到不可置信再到勉強接受,這個過程也整整持續了一年。
自己心中崇拜敬仰的天下奇商竟是個嬌滴滴的女娃娃,高掌櫃每每想來都覺得自己正在做一個荒唐大夢,說不一定什麼時候夢便醒了,這番奇遇也便了無痕跡了。
“高掌櫃?您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