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重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伸手向尉遲軒讓座。
亭子中有四張石凳，兩兄弟相對而坐。
尉遲重從袖子中抽出一沓子紙箋，用炭筆寫了幾個字遞給了尉遲軒。
“皇長兄真的不能說話了？”尉遲軒接過紙條，狀似無意地問道。
尉遲重苦笑了一下，又提筆寫了幾字。
“幾年未見，軒兒真的是長大了。”第一張紙條寫到。
“久不能言，倒也不耽誤什麼。”第二張紙條寫到。
尉遲軒點點頭：“這幾年我受皇上之命一直在緝拿皇長兄，此次皇長兄冒死前來，不知意欲何爲？”
尉遲重不慌不忙提筆寫完又將紙條遞了過來：“軒兒心中清楚兄長意圖，爲何還要明知故問？”
“恕弟弟愚昧，不知兄長何意。”尉遲軒不動聲色地回到。
尉遲重臉上露出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的笑容，提筆又寫了幾言送到尉遲軒面前。
夜明珠的光線堪堪能將紙條上的字照清楚，尉遲軒看了半晌擡頭說道：“皇長兄是想拉我一起謀逆？”
尉遲軒隨意將紙條仍在石桌上：“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幫助三皇兄登基稱帝，又花了五年的時間幫助他穩定江山，現在我功成名就爲何還要行謀逆之事呢？”
又有紙條遞了過來，尉遲軒掃了一眼，嗤笑一聲：“皇長兄，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即便有，與你合作之後，這皇帝之位你還能讓我去坐？”
尉遲重奮筆疾書，寫了良久纔將紙條送了過來。
尉遲軒看過，輕攏眉頭，詫異地問道：“若你登基，你真肯殺了你的唯一子嗣尉遲錦弘？百年之後將帝位傳給我？”
見對面人鄭重地點了點頭，尉遲軒沉默了。
幾個紙條又送了過來，尉遲軒草草看過，用手指輕點着石桌，這是他與韓墨兒學的動作，不知不覺中兩個人的行爲習慣越來越像。
“畢丹國真的會幫你？你許了他們什麼好處？”尉遲軒問道。
“關越山之外領土歸他。”紙條上這樣寫道。
尉遲軒眉毛一挑，壓下心中怒意：“九勾國呢？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尉遲重一僵，隨即馬上和緩下來，提筆寫到：“九勾國是你父族，這個人情便由你去做吧。”
尉遲軒笑了一笑：“不愧是皇長兄，連我的身世也摸清楚了。”
對面的尉遲重面露慈愛，將一張紙條推了過來：“軒兒，你若沒有此等身世，在大曆朝混個權傾朝野的王爺噹噹也是可能，但如果嘉惠帝一旦知道你是九勾國皇子，還是九勾國安插在大曆朝二十五年之久的重要籌碼，你想在大曆朝建功立業過得安穩簡直是天方夜譚！沒有一個帝王會將一顆不安穩的定時炸彈留在身邊委以重任的。往大了說，你若還想權勢滔天，往小了說，你若還想護住妻兒，那你不反也得反！”
尉遲軒眯起眼睛看了過去，滿眼看見的都是尉遲重的真誠與善意。
笑面菩薩，一點都沒變。
“我若想反，能與我合作的人甚多，皇長兄這樣精明的人我可不敢選。”尉遲軒淡淡而言。
“軒兒說的對，你若想反，會有大批的人拉攏你，可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姓尉遲，你造反之後面對的不過是朝廷的軍隊，但大曆朝的人若是知道你姓查達，你的對手就是整個大曆朝！以大曆朝子民的血性，最後即便只剩婦孺之力，也不可能讓外族入侵。因而就讓爲兄爲你打頭陣，而你的身世咱們就讓它永遠成爲宣不出口的祕密如何？”
尉遲重點頭微笑，快速落筆：“你我兄弟聯手，哪有不勝的道理？我已經是如今這般歲數，還有幾年壽數？今後大曆朝就是你的，軒兒韜略才華出衆，必是流傳千古的一代聖君。”
“一代聖君...”尉遲軒小聲喃喃，繼而擡眼望向對面之人，“皇長兄容我考慮幾日，改日再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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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你答應與他合作，尉遲重也不會信你。”韓墨兒得知了事情原委，靠在尉遲軒肩頭緩緩說道。
“我知道，他不信任任何人，何況還是我這樣矇騙過他五年的人。他拉攏我、收買我、利用我，也防備我，如果我真的與他一起攻入了都城，得勝之後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殺了我。”
尉遲軒笑道：“但他也知道我不是那般容易擺弄的人，必然會花很多心思在我身上，因而你和小九他也一定不會放過，作爲脅迫我的籌碼。”
“小九，”韓墨兒一皺眉，“決不能讓他傷害小九。”
“放心，我已經給風展行去了信，讓他帶着小九出去避避。”
“把小九交給風展行照顧？”韓墨兒錯愕地望着尉遲軒，“那人哪裏是帶孩子的材料，他連自己的孩子都要丟給我們不管呢。”
尉遲軒無奈一笑：“我知道他不靠譜，但目前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沒人知道我與風展行交往甚密，小九跟着他最安全，他雖然不靠譜，不是還有趙二小姐呢嗎。”
韓墨兒嘆了一口氣，又委回了尉遲軒身側：“只能如此了，真是委屈小九了，要跟着那麼一個不着調的叔叔。”
韓墨兒不曾料到是小九對自己親爹意見頗多，對不着調的風叔叔卻是打心眼裏喜歡。
此後三年上樹抓鳥，下河摸魚，上天入地跟着風叔叔躲仇家、避殺手好不快活。
因而也養歪了性子，沒學會冷酷冰霜的親爹做派，風展行的浪蕩不羈倒是學得有模有樣、入木三分，比風展行的兒子更像是他的嫡親兒子。
十五六歲小九就在江湖上混了個“空空公子”的諢名，簡言之就是空有皮囊，空有本事，一點正事也不幹的意思。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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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軒這次的假意投誠確實假的厲害，雙方都知道彼此的心思，表面上兄友弟恭，背地裏都防範得緊，生怕一着不慎被人算計了去。
人心似鬼蜮的不止尉遲重一人，查達淙也存着吞併大曆朝的心思。
尉遲軒順勢與他暗中定下了計劃，九勾國表面上支持尉遲重，實則暗中聽從尉遲軒的調配，待成功攻下大曆朝之時，兩人再聯手絞殺尉遲重，如能連帶將畢丹國一網打盡的話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