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生一夢醉煙波 >第280章 有你,山海可平(終章)
    噗通!噗通!

    越來越多的人落入水中,有的自己跳下去的,更多的則是被擠下河的。他們在翻滾的河水中掙扎,時浮時沉,呼救的聲音被隆隆的水聲掩蓋,不多時便沒了影蹤。

    已過午時,風似乎小了一些,但火勢絲毫沒有減弱。深秋乾燥枯萎的野草極易被點燃,恰巧河邊這裏野草成堆,大火也就越燒越旺,越燒越近。

    “跳河!會水的全都跳河!”面對熊熊大火,被困在火光中的將領只能無奈下令。

    走投無路了,連背水一戰的機會都沒有!

    士兵們紛紛跳入水中,決然地選擇了一種不那麼痛苦的死法。

    “別!別跳!本帥不准你們跳!”

    如今劉章晨的話已經沒有絲毫震懾,跳與不跳又有什麼分別?敗勢已定,且南門將士等同於全軍覆沒!

    “尉遲軒!”劉章晨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今日我定要將你拿下!”

    他問向身邊副將:“北門情況如何?那邊並不需要調動糧草,尉遲軒此計行不通!”

    劉章晨將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南門,想用閃電一擊快速攻下吉水城,因而北門只設了七八萬兵力,阻止尉遲軒逃跑。

    “北面戰場確實未見火光。”副將說道,“只是...”

    “只是什麼!”劉章晨暴怒。

    “只是禮王開了城門,放城中士兵出城與咱們的大軍搏殺。”

    “那又如何,他頂多有四萬人,咱們有七八萬人!何懼之有?”

    “若只是城中士兵,倒也罷了,可是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一些援軍,大概有兩萬餘人,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江湖人士摻雜其中,不少看着還像南疆人,長相怪異,功法也奇特,殺人的手段殘忍至極,大大消減了咱們士兵的攻城士氣!”

    “什麼?!”

    劉章晨喘着粗氣,略顯斯文的臉上有些扭曲,他看了看吉水河邊已經不剩多少的大軍,怒吼一聲,“同我殺到北門,我倒要看看尉遲軒有多大的本事能勝我三十萬大軍!”

    待劉章晨繞過崇山峻嶺來到北站場之時,這已經是滿目瘡痍。

    風中獵獵招展的‘劉’字旌旗,已然殘破襤褸,歪歪斜斜地掛在旗杆上,彷彿隨時就會墜落,或被無情地吹跑。

    城門之下死屍伏地,身上的血還沒有乾涸,濃濃的血腥味衝出幾裏地,與硝煙味相互夾雜着,佈滿空氣中,刺鼻難聞。

    天空殘陽似血,戰場出奇地安靜,連悲鳴的大雁都沒見到一隻飛過,好像死去的士兵都不配其哀嚎幾聲。

    滿眼望去,盡是血色。

    紅的讓人毛骨悚然,戰旗斜倒,噴濺上紅色的痕跡;刀劍入肉,浸染得血跡斑斑。還有幾堆煙火在燃燒着,似是在爲人們講述剛剛發生的戰事。

    戰爭,已經結束。

    鴉鳥休巢,征馬踟躕。

    劉章晨跌落於馬下,他看着眼前的屍山,第一次承認自己敗了,一敗塗地,狼狽不堪!

    “啊!!!”他雙拳捶地,仰首長嘶,一切不甘蘊含其中。

    劉章晨驀地起身,彎月戰刀凌空而出,反手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旋身一抹,血濺當場!

    連句話都沒有留下!

    遠遠的城牆之上,立着幾個人。

    “他是爲了他的臉面才自盡的,哼,根本不是爲了那些死去將士。”張先生譏諷地說道。

    “無貴無賤,同爲枯骨。”尉遲軒淡然的吐出一句,伸手將身邊神色悽然的韓墨兒圈盡懷中。

    “走吧,離開這裏。”

    殘陽如血,落日的餘暉傾灑在了城樓之上。

    兩軍一戰生死決,暴骨沙礫,誰又是勝者?

    幾人打馬,帶着親兵行了不過半日,來到一處峽谷。

    中原地帶多廣闊坦途,這種峽谷並不多見。

    尉遲軒拉着韓墨兒登上一處山坡,罡風獵獵,兩人並肩而立。

    “那是誰?山坡上的人?”

    “禮王?是禮王!”

    “真的是禮王,禮王勝了?難道...難道...他是來剿滅我們的?”

    這個峽谷之中竟黑壓壓地聚集了近十萬人。

    皆是跳入吉水河中的朝廷士兵。

    這些士兵縱身一躍之時就已抱着必死無疑的念頭,有人甚至口中默唸佛經,祈求來世託送個金玉人家,再不上這殺伐的戰場。

    可是他們不曾料到的是隨波逐流幾個浮沉之後,竟然在慌亂間摸到了很多麻繩。

    這些碗口粗的麻繩有些垂於水面,有些橫亙兩岸,攀上一根就如攀上救命的稻草,不至於被急流衝到不知哪裏的下游。

    會浮水的拉着繩子就可以上岸,那些不會浮水的竟然還有人施救,拽着繩子將他們拉到岸上。

    雖然這些施救的人身份不明,但有人施以援手,誰還去管是敵是友。

    一上岸,朝廷士兵就被剿了軍械,縛了雙手帶入了這處峽谷。不過也有打算反抗之人,只是剛剛有所行動,就被施救者一把壓着將腦袋沁入水中。

    “不降是不是?那好,我便將你們再推回水中,前面可是沒有救命的繩索了,而是一柄柄插在水中刀阻!我們王妃心善,不忍你們喪命沙場,在這裏設了繩索救你們一命,但要是遇到像你們這樣不識好歹的,哼,那就莫怪我們無情了,給過你們機會了,仁至義盡了!”

    反抗者本就不多,再被這一番言論一嚇,都消停了下來,垂頭喪腦地乖乖跟着進了峽谷,蹲在地上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禮王出城了,看來咱們是大敗了!”

    “禮王會不會坑殺了咱們啊?那還不若讓我死在河裏算了!”

    “嗚嗚嗚,我想回家,我想我娘~”

    尉遲軒牽着韓墨兒的手臨風而立,待親兵壓下了降軍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和哭嚎聲,才緩緩而言。

    “這場戰爭,本可避免。本王沒有謀逆之心,更無竊國之意。本王是大曆朝皇室,你們是大曆朝子民,血水相容,一脈相生。戰火本無情,何況自相殘殺?今日兵戎相向,實屬無奈。”

    尉遲軒偏頭看了一眼韓墨兒:“禮王妃慈善,不忍見山河破碎,生靈塗炭,因而在吉水河中設了繩索救了你們。禮王妃曾經說過,戰場上多一人生還,就是救了一個家庭。如今,她救了你們十萬人,就是救了大曆朝十萬父母,十萬妻兒,十萬個家庭。”

    尉遲軒的話在峽谷中迴響,士兵的臉色隨之變換,由膽怯到驚詫,由震驚到動容。

    “你們是大曆朝的兒郎,是朝廷的戰士,聽命行事無可厚非。因而你們不必惶恐,不必憂心,今日本王放你們走,回去與親人相見!但,也麻煩各位爲本王帶個話,本王今日自棄大曆朝皇室身份,從此與他山高水長,再無瓜葛!”

    峽谷中一片寂靜,衆人皆知禮王口中的“他”是誰,心寒至此,連名字都不願意提及。

    說完此話,禮王與禮王妃消失在山坡之上,那些看守着他們的守軍也逐一撤走,十萬降軍面面相覷,禮王竟然真的放了他們!

    這讓這些已經見慣了屠城坑殺的士兵們猶如做夢一般不敢置信。

    韓墨兒終於扎入尉遲軒的懷中,她用力圈住他的腰,將臉埋在火熱的胸膛中久久不願擡起。

    “別哭了,哭得本王心都疼了。我們勝了,今後我們再也不分離了墨兒。”

    “恩,再也不分開了。”悶悶地聲音傳來,話中帶着委屈的哭腔,她雙手又緊緊圈了圈尉遲軒的腰身,“你瘦了好多啊。”

    尉遲軒用手一下下撫着韓墨兒的黑髮:“想喫你做的東西了。”

    “好!”韓墨兒終於擡起頭,用手抹了一把淚,“咱們現在就回家,我做給你喫。”

    “回家?”尉遲軒的目光有些遊弋,“哪裏是家啊?”

    “我的身邊,就是你的家!”韓墨兒將他的身子拉了下來,臉對着臉,眼睛對着眼睛鄭重的說道。

    尉遲軒失笑,揉了揉她的臉蛋:“對,有你和小九的地方就是我尉遲軒的家!”

    不覺江湖高遠,不思廟堂社稷,人間不易,紅塵蒼茫,有你,無懼風霜,山海可平。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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