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宥發誓,那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十秒。

    他在心裏把宋南柯殺了剮,剮了殺,殺剮一百八十遍仍未抵消掉此刻的尷尬。

    只能語氣僵硬地解釋:“這些是我朋友送的,不是自己買的。”

    裴明霄:“哦。”

    姜宥從那個“哦”字中品出了“無中生友”的意味,更尷尬,“你不信是吧......好,我現在就給宋南柯打電話,咱們當場問清楚!”

    說着,他沒管裴明霄答不答應,直接撥通了宋南柯的號碼。

    幾聲忙音後,電話接通,姜宥按下免提:“你在哪呢?”

    “我在回家路上,咦,”宋南柯驚訝道,“你怎麼有閒心給我打電話,沒跟裴總……那個那個?”

    他和裴明霄自打結婚一直分房睡,姜宥語結:“......你說人話!”

    “我哪沒說人話,不是你說的你和裴總夜夜笙歌麼!現在你們小別勝新婚,已經**了吧?”

    夜夜笙歌......

    生日趴當晚,他確實有這麼暗示過,姜宥心虛地瞥了裴明霄一眼。

    “哦......我知道了,”宋南柯嘿嘿一笑,“你是不是想問我東西怎麼用?我教你哈,先把衣服換上,別係扣子,夾上x夾。然後那個帶孔的球看見沒......”

    “啪——”姜宥直接掛了電話。

    他感覺自己已經熟透了,如果現在給他一隻體溫計,估計沒有一百度,也要有八十度。

    完美體驗到什麼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笑容更僵,緩緩擡起頭:“呵呵......那個......宋南柯喝多了,你別聽他的。”

    裴明霄:“我別聽他什麼?”

    姜宥:“就是......”

    “夜夜笙歌?”裴明霄問。

    姜宥:“......”

    “**?”

    姜宥:“............”

    這人語氣中的嘲諷相當明顯,可偏偏面上一本正經,就像真的認真在問一樣。

    姜宥惱羞成怒,丟下一句“愛信不信”,梗着脖子氣沖沖上樓去了。

    別墅的地上四層中,一樓是客廳、餐廳和活動室;二樓住着管家、阿姨、廚師;三層是客房;四層則是兩間大臥室。

    裴姜兩家的長輩偶爾過來,爲防止感情不合被發現,二人只分房沒分樓層,都在四樓。

    發生了這種事,是個人恐怕都睡不着。姜宥一閉眼就能想起渣渣霄欠揍的表情,腳趾蜷縮到差點摳穿牀板。

    如此翻來覆去折騰到大半夜,他折騰渴了,穿鞋下地,輕聲拉開房門。

    門把手上似乎有東西在晃,蹭着門板沙沙響。姜宥沒有用門飾的習慣,納悶地摁開手機手電筒。

    只見上面掛了只紙袋,米白色非常厚重的質地,印着瑞典某拍賣行的字樣。

    管家他們全睡了,這東西是誰掛的不言而喻。

    姜宥取下袋子轉身回房。

    拍開燈,就地撕開紙袋塑封條,裏面是一隻扁扁的、長方形的盒子,與紙袋一樣,也出自拍賣行。

    盒蓋同樣密封着,姜宥輕輕揭開,看到內容那刻,突然流露出與裴明霄相似的淡漠。

    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對渣渣霄的人性抱有期待。

    ——那是一幅油畫。

    畫的構圖和意境很美,能看出出自大家之手。可惜他雖然學藝術,卻對畫一類的不感興趣。

    他甚至能想到這幅畫的是怎麼來的——裴明霄一面看文件,一面頭也不擡的吩咐郭釗:“去拍賣行拍件適合送禮的東西。”

    於是郭釗就高雅了一下。

    姜宥把畫撇在沙發上,沒了喝水的興致,以氣攻氣,反倒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宿的夢,夢裏各式情丨趣用品堆成高山,他慌不擇路地往出跑,可怎麼跑都跑不到頭。

    站在半山腰往上看,宋南柯手裏拿着麥克風,說要採訪他的使用體驗。

    往下看,裴明霄雙手抱臂,嘴角的嘲諷突破天際——

    姜宥直接被嚇醒了。

    等他洗漱好下樓的時候,管家已經按照裴明霄的意思,把所有盒子收進了倉庫。昨天會堆在門邊不處理,是因爲沒人發話他們不敢亂動,怕不小心弄壞了貴重物品。

    裝情丨趣用品的盒子也不見了,姜宥裝作若無其事地叫來管家:“李伯,您看到幾個零散的、額、小盒子沒,昨晚就擺在那兒。”

    李伯回憶片刻:“沒有,沒看到零散東西,都好好裝着呢。”

    他們的物品阿姨一般不會亂動,難不成裴明霄嫌丟人,自己動手裝起來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姜宥頭皮發麻,立馬掏出手機,拉黑了宋南柯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憨批。

    快到約定好的取鑽石時間,姜宥只能匆匆塞頓早飯,開車往商場走。

    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能扳回一城的,那應該就是花渣渣霄的血汗錢了。取完鑽石,他又刷了兩雙g家鞋子。

    路過二樓某家專櫃時,裏面吵吵嚷嚷的,似是有人在爭執。

    姜宥下意識向聲音來源看,只見一個美豔的女人正怒氣衝衝和櫃姐對峙,身後圍着一羣年齡差不多的姐妹。

    人生何處不相逢,真是怪巧的。

    這女生他認識,是東輝珠寶股東的女兒,叫許知。

    作爲東輝董事會唯一外姓股東,許知祖上曾陪姜家打過江山。雖然股份不多,但在姜老爺子面前能說上兩句話。

    姜宥站在門口聽了會兒,爭執的原因是櫃姐讓配貨買包,許知爽快地按1:1.5配了。結果櫃姐又說沒現貨,需要大半個月後才能提貨。

    該品牌稀有皮包包確實不好買,從別處調貨的事時有發生。但許知帶着閨蜜團一起來,被櫃姐耍了,難免跌份兒。

    而且她出身富庶人家,卻不算豪門,平時很難融入名媛圈子。這次買不成包,指不定要被笑話多久。

    姜宥回憶了下自己所在這本**小說的情節:姜唯取代他和裴明霄結婚之後,爲了巴結姜唯,各路親戚朋友紛紛落井下石,爭先恐後來嘲弄他。他能病那麼重,也有這方面原因。

    死的時候甚至沒人幫他收屍,還是護士們心善,湊錢把他送到了火葬場。

    ......操。

    上蒼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不能再把自己置於孤立無援的境地。該去火葬場的不是他,是他媽的渣渣霄!

    他走進店內:“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你想要的是哪隻包?”

    許知聞聲回頭,看到那張臉先是一怔,認出是誰後,敷衍地指指貨架,頗有些不想和他扯上關係的意思。

    姜老爺子已經到了快退休的年紀,近幾年動作頻頻,看樣子是屬意新一代接班。

    姜家孫子輩中,長孫姜唯心思縝密,爲人謙和,呼聲最高。次孫姜馳脾氣暴躁,但業務能力強,姻親家世顯赫,也有一定的支持者。

    唯獨姜宥屬於外孫輩,由姜老爺子最小的女兒和普通老百姓私奔所生,父母雙雙去世後才被認回姜家。出身本就是最差的一個,加上沒有父族倚仗,壓根沒人選擇他。

    而且據說姜宥和大少爺頗有嫌隙,爲表明立場,姜唯的支持者都對他敬而遠之,許知和父親也一樣。

    姜宥似是沒發現她表情不佳,笑着說:“那款是嗎?好,你們去茶座稍等會兒。”

    他眸子純淨,淺潭般一眼就能望到底,看向許知的眼神坦坦蕩蕩,絲毫不含捉弄之意。

    許知猜不透他要幹什麼,但畢竟是姜家人,又不好轉身離開,只能憋着一股氣,去店裏休息區坐下。

    十分鐘後,與她對峙的櫃姐一臉歉意走到她身邊:“對不起許小姐,經理從其他客人那兒給您勻出來一隻包,您可以取貨了。”

    “......真的?”

    是姜宥幫忙拿到的嗎?而且......她和櫃姐battle好久都沒做成的事,他竟然十分鐘就能搞定!

    櫃姐:“真的,剛纔那位先生已經交過款了,您直接驗包就行,不需要配貨......”

    許知徹底怔在原地。

    直到走出專櫃,她腦子裏仍是一團漿糊。

    名媛團們起鬨要認識認識姜宥,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姜宥已經離開了。有個女孩半羨慕半揶揄地咂咂嘴:“呦,咱們知知魅力就是大,看那帥哥出手的闊綽程度,應該是富家子弟沒跑了。而且能從別的客人那裏橫刀奪包,光有錢不行,還得有地位。怎麼樣,接觸接觸?”

    另一位附和:“是啊,長得跟明星似的。雖然嫩點,但比那些肥頭大耳的好多了,你不下手我可下手了啊!”

    “你們別逗我了,”許知含糊道,“他是我朋友......不討論他,咱們看看包。”

    “朋友?多大了,有對象了沒?喜歡男的女的還是不男不女的,下次聚會叫他一起出來玩哈!”

    “……”

    那邊閨蜜團嘰嘰喳喳,這邊姜宥已經帶着戰利品,踏上了開往東輝子公司的路。

    裴家和該頂奢品牌的大華區經理有業務往來,藉着裴明霄的身份,一隻包包而已,很容易便能搞定。

    他自然知道許知不願跟他扯上關係,交完錢直接走人。

    他不怕這些錢打水漂,姜宥無聲輕笑。

    沒多久,他們又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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