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裴父病重臥牀,近十年時間裏一直是宋筠掌管裴氏,裴明霄成長起來後,宋筠才漸漸不再參與公司決策,不過沒完全退出,頗有些垂簾聽政的意思。
姜宥對裴氏和銀星的現狀不感興趣,邊百無聊賴地往嘴裏送粥,邊盯着裴明霄鼓囊囊的口袋。
看裴明霄的樣子,想讓對方主動把背心還給他應該不可能了。
他得想辦法自己拿回來。
姜宥默默丈量了下兩人的距離,餐桌太大,即使他們坐在同一側,兩張椅子還隔了將近一米。
“霄哥,”姜宥夾起一片筍,“這個菜不錯,你嚐嚐。”
說着,他把筍扔進裴明霄食盤,並藉機會挪動椅子,靠近三分之一。
裴明霄沒喫,但也沒遠離。
見對方似乎並未發現自己的意圖,姜宥鬆了口氣,“霄哥,這個蘿蔔絲特別爽口,你也嚐嚐。”
又靠近三分之一。
裴明霄筷子頓了頓,仍然沒說話。
“啊......藕片也好好喫啊,霄哥!”
最後三分之一,兩張椅子的扶手徹底挨在一起。
裴明霄看了眼盤子裏的食物,張了張嘴,姜宥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
這時宋筠問:“我聽助理說,前幾天有人去銀星鬧事了?”
“......沒關係,”裴明霄解釋,“是前段時間一個項目,叫歐格商貿。老闆不想拆解,過來找我談判。”
宋筠開始問項目的情況,姜宥心臟終於回到原位。左手拄着下巴,好像認真在聽母子二人的對話,右手則悄悄接近裴明霄口袋。
然後輕輕地、輕輕地向內探去。
得益於長期鍛鍊,裴明霄的腿看着細,卻相當結實有力。姜宥餘光瞄向裴明霄,對方喝着粥,似乎並未察覺。
五秒後,指尖碰到一塊布料,熟悉的柔軟棉質,姜宥心中一喜。
他抿緊嘴脣,屏住呼吸,馬上用手指勾到它的剎那——
那條腿突然向左挪了下。
姜宥以爲自己被發現了,嚇的手指蜷了蜷,然而對方可能是坐的不舒服,只挪了兩三釐米的樣子。
手指還留在口袋裏,姜宥不氣餒地繼續勾背心。可不知道裴明霄怎麼回事,他一碰布料對方就動腿,一碰布料對方就動腿。
如此折騰了兩三次,終於,姜宥成功將背心扯出一個角。
他深吸口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拽出來,畢竟宋筠在這兒,裴明霄總不好當着長輩的面吵架。
對,就這麼幹,姜宥喜滋滋地準備用力——
手腕突然被一隻手扣住。
不同於大腿的溫度,那隻手指尖冰涼,觸在他手腕內側肌膚最細膩的地方,冰的他身子不由抖了抖。
緊接着,耳側傳來一聲短促的笑......準確來說應該是嗤笑,帶着明顯的愉悅意味。
直到此刻,姜宥才反應過來,剛纔渣渣霄是故意的。
渣渣霄,在欺負他。
顧不上裝乖,姜宥狠狠剜了裴明霄一眼。如果眼神可以化成實質,裴明霄此刻肯定會被剜成白骨。
然而裴白骨精卻像沒看見似的,繼續捏着他手腕。夾起藕片,慢條斯理放進嘴裏:
“嗯,是挺好喫。”
裴明霄和宋筠回房說話了,姜宥跑回自己臥室,悲憤地跳進浴缸。
想找個鬼片泄憤,劃開屏幕,宋南柯一個多小時前發來微信:
【這夜店全是姐妹,好無聊啊】
姜宥沒心情和他討論1和0,敷衍道:【那就回家睡覺唄】
宋南柯秒回:【你竟然現在才理我,剛纔幹嘛去了,和裴總做丨愛?】
【柚子茶:......你腦子裏能裝點別的東西麼】
【柚子茶:我岳母來了,剛纔在喫飯】
【南柯一夢:哦哦哦】
【南柯一夢:她身體怎麼樣】
【柚子茶:老樣子。】
【南柯一夢:不知道你怎麼和她相處的,太強勢了,如果我是她兒婿得被她嚇死】
【南柯一夢:不過我媽說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哪知道後來,哎......】
以前不這樣?
姜宥好奇道:【她以前什麼樣】
【南柯一夢:你不知道?】
問完,宋南柯突然反應過來,姜宥五歲以後纔回姜家,自然不清楚曾經那些祕聞。
他趕緊撤回消息,停頓片刻,似是在回憶。
【南柯一夢:跟你們一樣,宋姨和裴叔也是商業聯姻。但不一樣的是,裴叔從年輕開始就特別溫柔多情,你懂的】
對於這些,姜宥有點模糊的記憶。
回到姜家之後,大舅曾帶他參加過一個慈善晚宴。也是在那個晚宴上,他第一次見到宋筠,以及裴明霄。
名利場上,裴家一直是最受推崇那個,從她們進來開始,身邊便圍滿了人。
直到一個女明星出現。
那女明星,便是裴父的情人之一。
腦子正常的小三遇到正宮,都會選擇避而不見,而這女明星大概是仗着裴父的寵愛,竟公然嘲諷宋筠管不住老公!
宋筠也不是喫素的,當場賞了她三個響亮的巴掌。彼時姜宥透過人羣縫隙,看到了已經十一歲的裴明霄。
小少年冷漠到彷彿眼前一切都與他無關,姜宥便意識到,在非公共場合,這種事情可能已經發生不止一次兩次。
【南柯一夢:後來......】
後來姜宥就知道了。
宋筠徹底放棄拯救這段婚姻,重心開始向事業轉移。而隨着年紀漸大,裴父越來越昏聵,整日流連花叢,裴氏便成了宋筠和裴明霄的天下。
再後來,因爲年輕時過度透支,裴父身體早早不行了,現在正在療養院療養,宋筠一週去照顧三四天。
姜宥放下手機,心想,也不知道那些小三去不去療養院鬧事了。
如果沒去的話,對於宋筠來說,可能算另一種求仁得仁吧。
送走宋筠,西洋鍾時針已走到將近十一點。裴明霄沒有睡意,站在客廳窗邊,望着外面的夜色。
站了不知道多久,手機進來一條信息,是瘋掉的老張:【裴總,您睡了嗎?】
裴明霄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去,老張接的很快:“裴總,這麼晚了,沒打擾你休息吧?”
“沒有,”裴明霄言簡意賅,“說。”
“我想跟你彙報剛剛聽來的消息,銷售部的人告訴我,姜先生要拿華遠訂單。”
裴明霄:“......”
所以,姜宥不僅按時上下班,還要好好工作衝業績了?
裴明霄覺得有點玄幻,不是他懷疑姜宥的能力,如果姜宥從零售或小公司訂單下手的話,他甚至會吩咐老張幫幫忙。
可華遠不一樣,它是塊大肥肉,是家公司就想喫一口,派出的都是資歷最老、經驗最多的客戶經理。
一個營銷方面的新人,不能說完全沒機會,只是概率微乎其微,等同於忽略不計。
不過每個初入職場的人都帶着股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莽勁,包括他自己,剛接手銀星時,爲了立威,也直接親自接手了當時最大最難的項目。
所以,如果能從失敗中吸取經驗,未必是壞事。說不定跌倒幾次,發現工作又無趣又累,玩夠了就回家了。
裴明霄“嗯”了聲,“繼續盯着。”
“好好好!”那邊老張一疊聲地答應。
掛斷電話,這時身後傳來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姜宥走出電梯,從冰箱拿了廳可樂:“媽呢?”
裴明霄側頭,男生應該是剛洗完澡,臉頰還透着淡淡的粉色,髮梢幾滴水珠隨着他說話顫來顫去。
有一滴掛不住了,順着纖細的頸部弧線緩緩滑下,帶着一條亮痕沒入領口。
“刺啦——”可樂拉環拉開,安靜的客廳霎時被碳酸泡沫聲填滿。裴明霄收回視線,語氣淡淡:“走了。”
“走了?怎麼沒告訴我?”
“她以爲你睡下,不讓我叫你。對了,”裴明霄頓了頓,“最近有需要幫忙的事情麼。”
比如說和華遠牽線搭橋。
這人欺負完他,良心發現了?姜宥壓根沒往華遠方面想,以爲對方指的是生活上的幫助,眼珠一轉,“我提什麼你都答應?”
裴明霄頷首:“嗯。”
姜宥:“不幫是小狗。”
裴明霄:“行。”
姜宥竊喜:“我去健身房常穿的那件背心丟了,你看見沒?”
這可是你先答應我的,不還背心就是小狗哦!
姜宥噙笑看着裴明霄,掩飾不住的小得意已經快從眼尾漾出來了。
裴明霄乜了他一眼,張張嘴。
姜宥眼冒精光。
裴明霄:“抱歉啊,沒看到。”
姜宥:“......”
小狗!!!